还没一个月呢就出现这样的事情,那保险公司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进行赔付,怎么可能不怀疑?
必须得调查啊。全力以赴严格调查!
而且还得给警方施加压力。
偏偏宁卫民完全是清白的,他可没有和谁去合谋,只是巧妙的利用了一下自己的敌人而已。
所以日动保险公司无论怎么做,这个冤大头也是当定了,对于宁卫民而言倒是发了笔小财。
不但有足够的金钱把餐厅破损重新装修,甚至三月的利润都挣出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老能这么干的话,可比开餐厅合适。
那么既然吃了这么大的亏,那日动保险公司又岂能善罢甘休,怎么可能不记恨害他们破财的人?
即便是山口组,大概也没办法承受日本第一财险公司的愤怒,和警方认真对待此案的压力。
毕竟日本真正的主人是财团,不是帮派。
所以可想而知,就那几个来砸店的人,麻烦大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要是再往深了去想,山口组会不会因此对雇请他们的周防郁雄产生不满,迁怒勒索,也未可知。
真要是那样的话,那可有意思了。
说白了,宁卫民就连喂狗的肉里,都掺和了七步断肠散呢。
大阪坛宮分店的事,于他绝对不是一场惨败,只能说是一场代价比较大的惨胜而已。
综合来看,最后的赢家还是他。
当然,除了这两处分店的情况之外,还得说说东京这边的主场发生了什么。
但是,要说句实话,东京这边还是最无聊,最平和的。
因为和京都、大阪的两处分店都不同,东京的坛宮饭庄有了阿霞的帮忙,这边的事情几乎是兵不染血就解决了。
不过,让人出乎意料的事也不是没有。
就比如阿霞在这一天给宁卫民带来了一位相当特别的客人。
10月1日当天,为了怕出什么意外,宁卫民亲自来到东京分店坐镇。
结果没想到,十一点的时候,说好要帮忙解决麻烦的阿霞就来了。
她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但是她的身边可没有她的那些弟兄们跟随。
恰恰相反,只是一个年近六十岁的老人。
身穿西服,看着很和气的样子,个头也不高,以至于宁卫民把他当成了日本人。
猜测他或许是某个相关企业老板,大概是想和他们做什么交易,阿霞才会带来见自己。
“您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叫宁卫民。欢迎您的光临,这是我的名片。”
宁卫民才用日语打过招呼,却不防对方接过了名片后,直接口吐中文,而且还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带着津门口音。
“不要太客气,不用说日语,我也是从国内来的。早听阿霞说过,你是京城人,咱们用家乡话白豁白豁好不好?”
“您……您是津门人吧?请问您怎么称呼?”宁卫民立马也改了普通话。
“对喽,耳力不错啊。”
对方一样递给了宁卫民一张名片作为交换。
而且似乎很久没遇到能一起用普通话聊天的人了,他显得很高兴。
根本就没给阿霞插嘴的机会,极其兴奋地自己就和宁卫民自我介绍上了。
“我,姓赵,赵椿树,如假包换的津门人。”
宁卫民看了一眼手里的名片,上面果然写着“箱屋一家会长赵椿树”几个字。
虽然这箱屋一家到底是个什么企业,他也搞不明白。
不过这时候,他是真把眼前这个人当成在日本的同胞,一个普通的老华侨了。
那甭管人家为什么来的,既然今儿赶上国庆节,就得热情招待招待不是?
于是他也很热情的回应,一下子也把阿霞给撂一边了。
“这可太让人想不到了,我的师傅也是津门人,他老家是静海。”
“哦,那我们差的还老远呢,一个城里一个城外,当年我家住在南门外。”
“那您是哪年过来的啊?”
“1944年,被日本当劳工给抓来的。送到本土山形县干苦役。”
对方的话让宁卫民忍不住惊呼。
“哎呀,那您可太不容易了,受了不少苦吧。嗨,就差一年,咱们就胜利了。”
“谁说不是呢,这就是命啊。那个时候,日本当局违反国际法,将约四万华夏战俘和平民强虏至本土,交给二十五家企业奴役。日本投降后,华工作为战胜国国民,终于获得了自由,但人数只剩下一半。我就算走运的,活下来了。”
似乎是又想起了曾经不堪回首的劳工经历,赵椿树变得唏嘘不已。
而这些话更让宁卫民动容,感同身受的充满同情,于是为了不让对方太过难过,他主动跟对方聊起了津门的饮食,还顺便着介绍起了自己店里一些京津共有的菜色。
比如爆三样,溜肉段,葱烧蹄筋,还有从狗不理学来的十八个褶儿的包子和津门的煎饼果子。
这下好,果然让对方很快就遗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儿。
听说坛宮饭庄居然能为自己做出家乡风味来,这个赵椿树简直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