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园可不光大,那还有精致呢和情趣呢。
松本庆子陪着父母终于走到了康术德和江念芸居住的两座并排小院的门前。
而对于韩英明夫妇而言,这里的景致与外面的大花园子相比,又是大不一样。
要知道,江念芸爱花。
她家的庭院里,今年栽有一片法国品种的玫瑰,还使人种了带香味的晚香玉和防蚊虫的薄荷草。
因为看不得康术德的院子光秃秃的。
她越俎代庖,除了让园丁在此园中一隅种了太平花,在两个院中存水的几口大缸都栽种了荷花放养了金鱼之外,自己还亲自上手在几个院门栽种了牵牛花和茑萝松。
这些滕蔓类的花草长势极快。
前些时日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回来的时候,这些花草还没过墙头,只是爬到廊下而已。
但如今却又不一样了,短短十几日过去,这些花草已经是绿叶成荫,蔓过墙去。
在这炎炎夏日里,俨然成了一片独有情趣的清凉景象。
尤其是从墙角低垂下来的鸟萝松,犹如红杏出墙般绽露于内外。
那美丽如鸟的羽毛,茂密细致,那小巧的花形和鲜丽的花色攀援而上,也如闪闪的红星一般的可爱。
特别是在微风之中轻轻颤动的样子就像对你说话,太能勾起人们兴致了。
往往由此经过的过客,不论谁,都会忍不住因为花叶之盛驻足观看。
然后往往还会摘了几朵,托在手心,以做纪念。
韩英明夫妇也不例外,盖因韩常子见到后先道了一声好漂亮的花草,就被这种他们还没见过的异国花卉吸引了过去。
那么韩英明这个做丈夫的也只能陪同。
好在这会儿只是近午,小风拂来,仍有凉意,倒是不会被晒坏。
而等到看够了再进去,院里那遮天蔽日由天棚上的苇席赋予的大片阴凉之下,又是另一副由小生灵构成的诙趣图,一走进去就让人感到乐趣盎然。
原来正房的廊下悬着一个长方的鸟笼,有一只画眉独自在歌唱。
而且在这只鸟笼底下,一只小黄猫正在全神贯注凝视着欢快的鸟儿,做忠实的听众。
靠近东厢房的一大盆石榴树下,还有一只长毛的小白猫在树下玩着一根羽毛。
但最有趣的还是一只小「三花儿」,它居然趴在了院中那口荷花大缸边上,竖着尾巴儿抻直了身体,探着小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缸里游动的金鱼。
直至众人依次走进了院中,清晰的听见脚步声,这三只小猫才从它们各自沉浸的乐趣中反应过来,然后就忽地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此情此景完全可以入画要是有个善于丹青的画家在此,恐怕一副妙趣横生的《三猫图会就此应运而生呢。
大约同样听到了院里的动静,一个手拿口布,穿着翠绿色春夏格子旗袍的姑娘急匆匆从北房中走了出来。
这也是芸园的工作人员,这种服装是女性员工的工作服。
见到松本庆子这些人,她立刻知道是客人到了。
姑娘确实很灵性,赶紧行礼问好,随后又跑上台阶打帘子向屋里通报。
于是很快,一个看着只有四五十岁,但实际年龄却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太太,也从屋里快步走出。
她体态丰盈,面孔白晰,双眸乌黑,腮边的笑靥,生出许多妩媚。
惟有开阔而优雅的额头上,刻着光阴碾过的印痕。
「欢迎欢迎,欢迎光临寒舍。」
虽然说的是京城话,却温声细语,吹气如兰,而这恰与她的端丽玲珑的容貌相配。
毫无疑问,此人不可能是别人,她正是江念芸,也是此时芸园的打理人,一把手。
江念芸用充溢着笑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客人们。
只听松本庆子叫了她一声「四姑姑」,还没等松本庆子来绍,她便主动说,「庆子,这就是你的父母吧?难怪能生出你这样漂亮的女儿,果然都是风采翩翩的人物……」
接着,就又对韩英明夫妇问起了路上是否辛苦。
而经由松本庆子在旁翻译,韩英明夫妇这才知道,面前这个和善又漂亮的贵妇人,原来就是女儿在路上说过的,宁卫民那位从美国来的便宜姑姑。
也是那个前不久代表宁卫民亲友去日本参加婚礼的沈存母亲。
江念芸人长得美,她爱美,也懂美。
这三「美」相加,使得她无论走到哪里,来到什么场合,都与众不同。
再加上她本就是大家闺秀,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待人接物都是带着贵气。
就像她今天的打扮。
红缎暗团花的旗袍,领口和袖口镶有极为漂亮的两道绦子。
绦子上,绣的是花鸟蜂蝶图案。
那精细绣工所描绘的蝶舞花丛,把生命的旺盛与春夏的活泼都从袖口、领边流泻出来。
脚上的一双绣花鞋,也是五色焕烂。
她甚至还化了淡装,抹了香水,戴上了长串的珍珠项链。
实际上,她如此的盛装出场,简直「震」了。
不但让从没有期待过贫穷的华夏还能有如此风流人物的松本庆子的双亲,登时领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