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 仿膳这顿饭,每个人一个傻数儿的价位,好像给大家全吃傻了。 以至于大家聚坐于斋宫的咖啡厅里,该谈心得体会,讨论选址实务的时候。 在座的几位,不是看着桌上的茶杯发呆,就是端起茶杯来吹沫,要么就是皱着眉头吞云吐雾,就没一个人出声的,个个矜持得很。 这情景真的太有意思了! 要说句实话吧,其实见识了听鹂馆和仿膳中的种种新奇后,他们都有一肚子话想说。 可问题是,无论谁都怕灭自己的威风,长旁人的志气,都不愿意轻易开口,当这个扰乱军心的人。 自然也就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各自念上这低头斋了。 不过这样重要的会谈,显然不能如此一直沉寂下去。 一般情况,是要按照年纪和职务的顺序来发言的。 1980年三月中,一个新鲜清冷的凌晨。 因为还不到五点,天儿还是黑的。 房檐及树枝上落着一层薄薄的霜,霜在月光中闪烁着晶莹的光。 扇儿胡同2号院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各家各户的窗户无不拉着窗帘。 只能偶尔听见各家门户里人们熟睡的鼾声儿,和院里各家小厨房闹耗子的动静。 但在这样静寂的时刻,宁卫民却已经醒来了。 他迫不及待,逃离了温暖的被窝儿,淅淅索索地穿上了衣服。 说来有点郁闷,今儿个,他竟然是被自己的蔫儿屁给臭醒的。 这大概就是昨儿个晚上葱蘸酱、臭豆腐抹窝头,还有椒盐炒黄豆吃多了,所产生的副作用。 没办法,说到吃嘛,本质就是香香嘴,臭臭屁股的味儿事儿。 何况还想着省钱。 毛八七就能让嘴过瘾的吃食,生理上不就得付出一定代价吗? 要不然,这顿饭,又怎么会叫“穷人乐”呢? 起床后,宁卫民摸着黑在屋里的尿盆里放过了水。 又蹑手蹑脚的走到外屋里,用水舀子给洗脸盆打水,洗了脸,刷了牙。 再把火炉子里的煤填上,把一壶水给坐上。 之后,才拎上墙角里那个印着“京城”两个大字和“京城火车站”图案的帆布行李包,拉开了外屋门的插销。 只是尽管他万般小心,饶是他已经无比熟悉屋里的环境,绝没有发出什么任何不应该的声音。 可惜那岁数比宁卫民还大的外屋门,却是老眉咔哧眼的玩意了。 只听“滋扭”一声,还是把康术德的咳嗽声给招出来了。 这就证明,老爷子已经被吵醒了。 果不其然,外屋床上传来了一声询问。 “卫民,这就走啊?” “老爷子,踏实睡您的,我这就把门给您带上。” “今儿怎么这么早啊?怕还不到钟点儿吧?” “是起猛了点儿。不过也没早几分钟。这就五点一刻了。” “行吧,那你早去早回。早点可千万得吃好喽,人是铁,饭是钢,别凑合……” “哎,我亏不着自己,您就放心吧。” “还有,记着,你跟那些人打交道,吃点亏无妨,斤斤计较发不了财。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别年轻气盛……” “知道了。您就放心吧,我不傻……” 随着脚步迈出,门轻轻掩上,宁卫民拎着大包儿,终于走出了小屋。 跟着绕着出了院门,来到了扇儿胡同里。 此时此刻,狭长的胡同儿里空空荡荡。 不但没有任何的行人,就连叽叽喳喳的麻雀都没有。 而嘴里呼着白气的宁卫民走在寒冷的小风里,兜紧了头上的棉帽子,心里却是无比熨帖。 不为别的,那非亲非故叮嘱他的老头儿,嘴上虽然絮叨,可话真暖心啊。 有这么一个真心惦念自己的人,真好。 是的,他不是宁卫民本人。 这个躯壳是莫名其妙被他占据的。 事实上,他不过是因为在2020年春节的头两天,在家喝高了,睡了一觉。 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到了这个年代,换成了这个身份。 要从这个时空的角度出发,真正的他,其实这会儿还没生出来呢。 还得等到1986年,襁褓中的他才会被他狠心父母遗弃在福利院门口。 所以说起来,他和真正的宁卫民之间首先能确定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没有亲人,全是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