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进行的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所以说到宁卫民真正怕的,那只担心一样,就是晚上失窃的问题。 这些东西,在这年代无疑就像个巨大的宝库,难免招惹一些不安分的人动心。 真不是宁卫民过于小心。 因为像这时候的副食品店,还得雇个老头儿值夜班呢。 糕点失窃案,就是没人看守的副食店里,经常会发生的事儿。 那没办法,就为了保障货物安全,每天晚上,宁卫民更得到饭店客房来睡觉了。 但这就难免让康术德有点不满。 老爷子还以为自己徒弟得了富贵病,住不惯小平房了。 所谓得成天看着货物,只是借口和托辞罢了。 再加上这年头的西装,还是外国人的标志性衣着,很少有国人会做此打扮。 那宁卫民以西装革履的面目,出现在老街坊、老邻居们面前。 似乎也更坐实了他崇洋媚外,贪图享乐的思想倾向。 就为这个,他在扇儿胡同的居民们口中口碑骤降。 就跟当年的恭亲王一样,落了个“假洋鬼子”的别号。 这又是多么冤枉呢。 至于从宁卫民自己的感受来说呢,这样让他鹤立鸡群的着装,当然也很痛苦。 只是痛苦的来源并不是别人背后的闲言碎语,而是穿西服不舒服,以及交通上面临着实际困难。 首先,宁卫民已经穿惯了这年头纯棉质地,款式宽松的衣服了。 现在天天都得这样一身板正的西服,体面是体面了,但当真是别扭得紧。 其次,这会儿是没有私家汽车的,就连京城地铁2号线都还没着落呢。 所以哪怕宁卫民穿得再人五人六的,上班他也照样得挤公交车去。 但这年头公共汽车又是什么样啊? 上下班高峰时,往往司机得从驾驶室跳下来,用膝盖把人顶进去,才能关上车门。 想想吧,经过这样的洗礼,宁卫民下车的时候,那西服还能看吗? 上班头一天,宁卫民到了京城饭店,好不容易挤下来,那是全身的褶子。 皮鞋也得被踩上好几脚,全是脚印。 那狼狈样就没法说了,他不得不先进了大堂厕所收拾了一下,才好意思去二楼公司报到。 于是第二天,他就换成了骑自行车上班儿。 可一骑车也有骑车的不便,他就发现全身上下啊,绷得难受啊。 遇见逆风都不敢使劲,生怕裤子开了。 而且这一路上,马路上的其他人都跟看西洋景似的看着他,估计都在琢磨他到底是哪国人。 弄得他比真正的洋鬼子都招眼。 另外呢,到了京城饭店还没有地方让他存放自行车的。 他得骑车拐去王府井里头,找地儿存车。 好家伙,这样的尴尬和麻烦,当然也是宁卫民受不了的。 于是索性,他改“11路”了,就靠两条腿走着上班儿了。 多亏是重文门饭店离京城饭店不远啊。 从重文门走到东单,再拐到王府井去,也就三公里的路程,溜达个四十五分钟也就到了。 累点虽然累点吧,可还锻炼了身体呢。 直到腿儿了好几天之后,他才渐渐豁然开朗。 觉着自己干嘛跟公司那帮把穿西装当成身份象征的人学啊? 把西装存办公室里,来了再换不就完了嘛,这叫一“二”。 不得不说,世上的事儿还就这么有意思。 别看扇儿胡同的街坊邻居们,无不把宁卫民当成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堕落典型。 大家都看不惯他一身的洋派儿。 可调过头来,皮尔·卡顿公司的那些同事们,还嫌弃宁卫民太土气,见识太少。 好像根本就不配在这样国际化的时装公司做高管。 不知是因为工资太高的原因,还是身为外企白领福利太好。 这些人大多数都有点势利,对法国老板相当感恩戴德,而且崇拜西方发达国家的一切。 尤其对法国巴黎,他们的向往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很有点巴黎的月亮最圆,连空气都甜美的境界。 此生要不去看看,必定就会抱憾终身。 所以他们暗地里笑话宁卫民抽烟不认外烟,只抽牡丹。 他们也不理解宁卫民为什么有免费的咖啡不享受。 非要自己花钱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