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丽莎到大公府邸的时候, 将将中午。
庄园里往来的随从侍女脚步轻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还未走进主屋,就听见一连串的咳嗽。
“埃布尔叔叔身体状况这么差了吗?”特丽莎声音压得极低, 轻声问沃夫。
沃夫的声音又冷又带着讽意, “你不就是为这个来的?”
特丽莎咬了咬牙, 深觉自己不该和他搭话。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尖锐,缓了一下又道:“有段时间了, 确实不太好。”
厅堂门大开, 遥遥可以望见埃布尔叔叔被人搀扶着站在门口等她。
见到特丽莎,他显然是极高兴的, 胡子向两边翘开, 埃布尔大公哈哈笑起来。
特丽莎丢下沃夫, 小跑几步跑进厅堂,从侍从手里接过他的手臂,搀扶住这个年纪与他父亲差不多的长辈。
他看起来确实太糟糕了。
疾病在他的眼下染上了浓重的青色,颊上的肉都仿佛要脱骨般垂下来, 枯燥的胡子下, 隐约可见发紫的双唇。
就连眼神都不似去年清明。
特丽莎搀着他,从他的小臂上传来阵阵不受控制的虚抖。
整个人都仿佛带着浅淡的死气。
大公随着特丽莎的搀扶转身,边走边问她道:“怎么样, 一路顺利吗?”
他的身体如破败的风箱, 说话时能听到斯斯的痰鸣音。
特丽莎心里沉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开口笑道:“一路都很顺利。只是寻常的走亲, 不用您这样隆重的, 沃夫会带我过来的。”
“那可不行, ”埃布尔大公立马道, “那小子不惹你生气就不错了。”
说得有些急了, 他又咳嗽起来。
虚胖的身体震动,侍从连忙端着痰盂上前,特丽莎轻轻顺着他的脊背。
搀扶着的手臂似乎渗出了虚汗,大公偏头吐完,缓了口气才摇摇头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的事。”特丽莎搀着他坐下,侍从飞快的给他膝上盖了块薄巾。
“您只是一时生病了,等好起来还要指点我的武技呢。”
特丽莎挪了椅子坐在他身侧。
大公被哄得高兴,哼哼笑着摇了摇头问她:“你父王母后可好?”
“劳您牵挂,他们都还好,父亲还说日升节后要来与您钓鱼。”
沃夫此时将将走到,坐到了大公另一侧。
“那他可赢不了我,”埃布尔大公接道,“我今年叫人重新打了把鱼竿,很好用。”
……
埃布尔大公肉眼可见的精力不济,但说了几句还舍不得去休息,问过她父王母后,又把包括她在内的家里人都问了一遍才放心。
沃夫坐在另一侧,时不时插两句,态度不见与她相处时的尖锐,合着特丽莎一起,也哄得大公开怀。
特丽莎眼见大公精神不好,主动对他道:“我刚来就劳累您陪我聊这么久,让父亲知道了非得再揍我一顿不可。您休息吧。”
特丽莎笑道:“我许久不来曼宝泽,这次来了要住几天。您何时想叫我都可以,只要您不嫌我烦。”
大公叹了口气,“真是老了不中用,坐着说会儿话都累。”
他指指身侧的儿子,对特丽莎道:“你们年轻人玩吧,让这臭小子带你逛逛。他要是敢欺负你或者不管你,只管来找我,我替你出气。”
沃夫滑稽的做了个讨饶的动作。
特丽莎也不客气,应道:“有您这句话,他肯定不敢欺负我。”
大公吭哧吭哧笑了几声,这才放心离开。
特丽莎望着他臃肿的背影消失在厅堂,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落下来。
曾经这个男人那样魁梧高大,如今却老态龙钟得仿佛笨重的龟。
大公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沃夫收了那副恭谨的神色,椅子向后一拉,没什么正形的歪在上面,“走吧,公主殿下,您想去哪里逛逛?”
“不过我这人你是知道的,你要是想去歌厅舞厅酒馆剧院或者……”沃夫暧昧的消音,随即接道,“我倒是有不错的推荐。”
特丽莎没接他的话,也没被他激走,只是问他:“大概多久了?为什么这样严重?”
沃夫掀着眼皮看她,见她没有被羞辱的恼怒,只是询问的看着他,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抬抬眼皮回道:“半年前在训练场上摔了一跤就不太好了,只是他自己嘴硬不承认。入冬又感冒了一场,就缠缠绵绵病到现在。”
“魔药无用吗?”特丽莎接着问道。
沃夫望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探询她眼底的情绪,“没用。就像一盏油灯,灯油都要烧干了,再修修补补灯台有什么用呢?”
“国王曾赐下魔药,也没用。”他补充道。
特丽莎垂眸。
父亲赐下的魔药,多半是伊薇特做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