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自己倒是一副人间不值得的清心寡欲。
傅云峥隔着搂紧余鹤:“小鹤,别蹭了。”
余鹤仰起头,脸上是不谙世事的清澈,他很喜欢自下而上仰望傅云峥的视角,这个视角能被傅云峥的气息笼罩,让他觉得受到了保护。
余鹤的眼神天真无邪,干净得要命:“怎么了?”
傅云峥呼吸微重:“没事。”
余鹤抬头亲在傅云峥的下颌:“明天请家庭医生开一点丙戊酸盐给我吃吧。”
傅云峥下巴抵在余鹤发心:“丙戊酸盐是什么?”
“心境稳定剂,缓解躁狂症状,作用于躁狂期幻觉和妄想的患者。”余鹤闭上眼:“是治疗躁郁症的常用药。”
傅云峥沉吟道:“小鹤,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别害怕,告诉我。”
余鹤抓过傅云峥的手,搭在自己的后颈,很客观地分析自己的病情:“是应激反应,我没办法从危险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傅云峥车祸后也出现过一段时间的心理问题,创伤后应激障碍其实远比人们想象中的更常见,创伤的定义也很广泛,所以傅云峥很清楚地知道余鹤此刻在经历什么。
创伤场面闪回、情绪麻木回避、过度警觉、心绪不宁……这都是最显著的症状。
旁观者无法将自身带入进去,但在创伤后的那段时间,恐慌和惊惧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傅云峥当时的症状是因为车祸而对刹车声产生应激,抗拒乘坐汽车,严重到被打了镇定剂才乘车从医院回到傅宅——
以失去意识的状态乘的车。
这种症状别说旁人无法理解,就连傅云峥自己回想起来都难免评价一句至于吗,可当下无助与恐慌是现实存在且无法避免的,傅云峥推己及人,完全能够理解余鹤此刻的心情。
傅云峥将自己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事情讲给余鹤,时隔三年,再讲起来就像在讲一件趣事。
他告诉余鹤:“当时我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再也不会好了,其实不是的。”
傅云峥温柔地抚慰着余鹤动荡的情绪:“总有一天,当你回头再看,这些高山一样压在心头的磨难其实很小,都能一笑置之。”
余鹤把脸颊贴在傅云峥的胸膛上:“我还能好吗?”
“当然了。”傅云峥没有丝毫犹豫:“我曾经以为自己的腿再也不会好了,你不是也帮我治好了吗?”
面对忽如其来的夸奖,余鹤受之有愧,他脸颊微微发热:“是孙主任给你做的手术,和我有什么关系。”
傅云峥执意要将这份功劳归结于余鹤:“第三次手术后我几乎已经放弃了,是你跟我说......”
余鹤此刻思维极其活跃,很轻易回忆起当时自己说什么:“试一下,我又不收你的钱。”
傅云峥笑了笑:“对,是你帮我重建了治疗的勇气,那时你每天定点看孟大师直播,帮我按腿,还为了我去学推拿。你这么努力,我怎么能放弃?”
余鹤手指微微一蜷,不知道傅云峥是无意提起‘放弃’二字,还是傅云峥真发现自己想要放弃了。
情绪对撞太痛苦了,一边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他的情绪不对劲,另一边或抑郁或躁狂的情绪冲击理智。
不断拉扯间,余鹤最后的坚持摇摇欲坠。
余鹤想放弃和躁郁症的对抗。
抑郁就抑郁、躁狂就躁狂,就算是再严重的症状他也能够稳定在一种情绪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承受三份痛苦。
用麻木包裹自己是最快的良药。
可是傅云峥还没有放弃。
余鹤心里好难过,他想跟傅云峥说别再拉着他了,就让他碎在泥里吧。
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来,无论是多么荒谬的提议,傅云峥都会认可。
傅云峥是天上的云彩,只要在经过一段时间复健,恢复行走是早晚的事,这朵云再也不会一丝瑕疵。
傅氏的总裁、全球新锐青年慈善家不该有他这样的男朋友。
躁郁症是非常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如果余鹤真的放由这些情绪控制自己,他就不可能再去上学、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