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世道的勇气,至高无上的能力,慷慨赴死的从容,永不后悔的决心。
魏霖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四句话,如拨云见日,困着他灵魂许久的迷雾,都被阳光下的微风吹散了去。
他陡然明白了,一直以来困扰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与崔近月说的这些相比,他之前的所思所想,简直再浅薄不过。
便是他对女子的怜悯,其实也是一种轻视,女子不会天生便想当能男尊女卑的拥趸者,就如没有人不想过得更好。
她们不是思想固化,而是看不到改变的希望,她们读的书,所受的教导,都在告诉她们,温顺柔软才能为人所爱,肆意刚强便是教养不好,不堪为妇。
可是,女子难道生来便是要作人妇吗?
被困于后宅的女子,怎会是不敢走出来,只是走出来,也改变不了分毫处境罢了。
少年人想到这里,心间一阵抽痛,他面上涌出痛苦之色,双眼变得通红,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崔近月不防看到他这般姿态,怔了一怔,“魏兄,我说的很过分吗?”
魏霖咽下喉间的那一抹腥甜,苦笑着摇了摇头,“千霁所言,如当头棒喝,击碎了那障目一叶,我方知自己从前思想之浅显,若不是千霁,我还不知我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而现在,我已经明白,我未来要走的路。”
说到此,他朝崔近月拱手道,“千霁当为我半师。”
崔近月挑眉一笑,“半师不敢当,不过能认识魏兄这个朋友,倒是我之幸事,想来魏兄也是如此?”
魏霖怔了怔后,便也笑了起来,很是配合地举起茶杯,“是极,当浮一大白。”
崔近月抬手与他一碰,“那便以茶代酒,贺魏兄悟道有成,千霁祝愿魏兄能今生不忘此志,行世俗难及之事。”
“魏兄,你要相信,世道是可以改变的。”
魏霖望着崔近月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恍若能看见她那不为世俗所困的灵魂。
她什么都不问,却好像什么都知道,她所言没有振聋发聩的激烈,也不带着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傲慢。
她与魏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又或许,寻遍这世间,也只得一个林千霁。
魏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从崔近月身上汲取安心的力量,可他从前心中的那股迷茫郁气就是尽皆消散,那种迫切想要改变一切的恨意也平息了下来。
他淡淡一笑,“虽千万人吾往矣,九死而无悔。”
崔近月心中微微一叹,魏霖要走的路,荆棘遍布,疾风厉雨,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境地。
她不知道他将来是能始终初心不变,还是会面目全非。
可至少此刻,少年人寻到了自己的道,他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崔近月将一杯茶饮尽,突然便有些怀念酒的滋味,可惜年岁尚小,饮酒不利。
她只能再等上几年了。
……
一番坦言过后,魏霖明显更为亲近崔近月了。
这并不意外,虽然不知魏霖男女平等的启蒙为何,但显然他从发觉自己与世人认知相悖之后,他就一直过得很憋屈。
大逆不道的思想野蛮生长,圣贤书也灭不掉他心头的那把火,然而不管是父母亲人还是同龄小友,他都无法倾诉,所见所识与他的思想还无时不刻都在拉扯,这无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当然,她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一番不算开解的话,竟能让魏霖除去心结,游湖畅谈的第二日再见,他甚至是活泼地跟崔近月打招呼。
崔近月本以为他是生性腼腆,可见他褪去那股晦涩郁气后,恢复了几分少年意气的模样,方知他是一直在压抑着自己。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魏霖被崔近月带着满京城玩了几个月,做了许多他没见识过的事,两人甚至偷偷上了京城第一高楼的屋顶上,好好俯瞰了一下全城风光。
也是这一次过后,魏霖才知道崔近月的武力值有多高,她带着魏霖这么个大活人,都能避开所有守卫,如入无人之境。
即使魏霖这样对习武一点都不感兴趣的书生,都难免向往崔近月脚尖一点便跃起两丈,提着个他也悄无声息的身手。
可惜崔近月摸了下他的骨,便遗憾地告诉他,他与武学无缘,年纪也不小了,习武至多能使身体强健一些。
魏霖失落了几日,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没过多久,天下学子的秋收假期也结束了。
魏霖是五品京官之子,又早早有了秀才功名,入国子监就读的事宜顺利办成后,便要入学,自然不能再日日与崔近月出来玩。
崔近月知他郁闷,让他好好努力,将来能让女子也入书院读书。
魏霖见她并不为此失落,还反过来安慰自己,便暗暗想着,自己也得修炼心性,如她这般豁达才是。
即使没有过律法明文规定女子不可求学,千百年来,书院里只有男子也成了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