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很明白,对自己的处境也十分的清楚,他能无功无过的将这差事办利落,便是万幸了。
王敬宗听出了蒋绅的话中之意,明白了他甩包袱的态度,心里不禁有些失望,脸上便露出了些许担忧,望了阮平安一眼,身形一动,便要开口说些什么。
阮平安赶忙不动声色的拉住了王敬宗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头。
王敬宗只得偃旗息鼓,脸色不那么好看。
扔出去了个烫手的山芋,蒋绅心情大好,转头对沐荣曻道:“暮食让灶房加个菜。”
沐荣曻笑道:“是,下官这就去办,定让阁老尽兴。”他笑眯眯的转身,走到无人可见之处,他满脸清朗的笑容慢慢凝固了,双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微光。
就在沐荣曻走进渐渐偏西的阳光中后,明远楼三楼的一扇窗户轻轻的关上了,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明远楼中的窗户上镶的都是整块的玻璃,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件儿,寻常的工坊烧制不出来,只有官造工坊才有这般手艺,烧制出如此晶莹剔透的宝贝。
寻常人家花重金得那么一小块儿,都要精心打磨了,镶嵌在首饰上用以点缀。
唯有宫里和钟鸣鼎食的人家,才会将这样重金难求的东西,嵌在窗户上。
如火如荼的阳光散发着西沉前的灼热和明亮,从通透的玻璃斜入房间,那玻璃上呈现出湛蓝色的光华。
贡院里无花无树,三月春日里,只有墙根底下钻出来碧莹莹的绿草。
站在高高的明远楼三楼,整个贡院一览无余,可以望见守卫森严的印坊,望见鸦雀无声的东西号舍,望见炊烟袅袅的灶房,望见在刚岗楼来回走动的兵卒,腰间的刀剑在阳光下闪着粼粼寒光。
孟岁隔站在窗户下,目送沐荣曻消失在通往灶房的那条路上,才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感慨万千:“他到底是惦记那里的吃的,还是惦记那里的人呢?”
姚杳倏然抬头:“他又去灶房了?”
孟岁隔回身点头:“嗯,他饿的也太快了。”
姚杳抿唇,和韩长暮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诧异。
韩长暮眯了眯眼,转头望住了滴答滴答的更漏,声音幽冷:“这个时辰,外头要送肉菜进来。”
不待韩长暮吩咐什么,孟岁隔便倏然起身,急促道:“卑职去抓他。”
“站住。”韩长暮厉声喝道:“无凭无据的,你怎么抓。”
孟岁隔脚步一顿,满脸颓然的停了下来,摸了摸后脑喃喃道:“是卑职莽撞了。”
“灶房那有何振福守着,他一向心细,不会出纰漏的。”韩长暮没有责怪孟岁隔的意思,从包骋拿出那几份考题,到从号舍抓到那几名夹带的士子,再到在仓房中发现了有人擅入的痕迹,这一切看似毫无关系,却又像冥冥之中有所关联。
现在贡院关着,没有人能走出去,消息自然也不会泄露出去,一切都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但明日考完第一场,士子们就要离开贡院,待后日再入场,一切就不好控制了。
而二十日后呢,参与此次省试的诸位官员也都要离开贡院了,他们可并非都长了同一条舌头,他们的嘴也并非都是严严实实的。
贡院里发生的事情一旦泄漏到市井中,就像一滴水落进滚烫的油锅里,定然会激起无穷无尽的猜测和流言。
若朝廷未能在短时间内查清楚这件事的始末,流言四起,累及省试,引发世人怀疑省试是否公允,发榜是否真实。
想到这些,韩长暮顿时心中一凛,脸色大变。
姚杳看出了韩长暮的脸色不对,她也想到了这件事情无法善后引发的后果,生出一丝不祥之感,喃喃道:“泄题之人不在乎题目真假,只是为了搅浑省试的水。”
韩长暮深深盯了姚杳一眼,淡薄道:“若幕后之人的确是如此图谋的,那么,四位主考官便能排除在外了。”
姚杳皱了皱眉:“为何?”
“蒋绅乃文官之首,虽然固执古板,又十分清高,但入朝为官以来,他兢兢业业,为大靖鞠躬尽瘁,绝不会在即将致仕时,做这种晚节不保的事情。”韩长暮微微一顿,继续道:“沐荣曻有野心,自从内阁中空出来一个位子后,他到处钻营,上蹿下跳,只为入阁,此时做有损省试之事,于己不利,他大可以利用省试大肆招揽门生,没有必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至于王敬宗和阮平安,就更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了,王敬宗乃天子近臣,深得圣心,虽然品阶不高但身份清贵,为人也很中直,阮平安是个做实事的,从不屑于朝堂倾轧,除了跟与他同科之人有所来往之外,并未见与谁特别交好,更重要的是,王敬宗和阮平安二人都出身寒门,身后没有家族可依仗,朝中也没有前辈相提携,是圣人这些年来刻意扶持起来的孤臣,一心忠于圣人,不会也不敢做这种背叛之事,他二人心里都十分明白,一旦背叛了圣人,不仅断绝了仕途,更是灭顶之灾。”
韩长暮虽然入京不足一年,但对朝堂之事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