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个神儿的功夫,车里那人便走了出来。
陈贤轻轻一哂,果然是个姑娘,还是个极为貌美的姑娘。
这姑娘肤白赛雪,一双水灵灵的杏眸顾盼神飞,红唇微抿,倒不像是个鲜卑族人,反倒像是个汉人。
但她满头如云乌发辫成了小指粗的长辫子,黑亮的辫子里辫的是一颗颗浑圆的东珠,个个珠光温润。
身上穿的倒是大靖姑娘常穿的襦裙,只是腰际和手腕脚踝处都戴了明晃晃的金饰,雕花精致,随着走动叮铃作响。
陈贤愣了一下,疾步走到拓跋伏允身边,端着温和恭敬却又不卑不亢的笑容:“太子殿下,这位是?”
拓跋伏允朗声一笑:“这是本王的小妹,伏莹公主,非要跟着本王来开开眼界,这不,就带着一同来了。”他高深莫测的笑着低语:“说不好,还能在长安城,给我这妹妹找个如意郎君呢。”
陈贤闻言一愣,这是要给公主招婿的意思啊,他抬眼看了看貌美无双的姑娘,这夫婿,可不好找。
一般的姑娘听到这话,羞也要羞死了,这这位姑娘却连面皮儿都没抽动一下,反倒跟着朗声笑道:“兄长,那你可要给我找个好的。”
拓跋伏允拍了拍拓跋伏莹的手,朝着陈贤笑道:“那你可要多跟陈大人说几句好话了,这大靖朝的青年才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拓跋伏莹清凌凌的笑道:“那就有劳陈大人费心了。”
陈贤抽了抽嘴角:“好说,好说,太子殿下,公主,先进馆吧,房间都收拾好了,二位先沐浴歇息,下官去吩咐传膳。”
日头渐渐偏西,暮色从天际飞卷,层层氤氲开来。
韩长暮从藏书阁走出来,翻身上马,捏了捏怀中的书卷,迎向残阳,策马而走。
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他的心安定了几分,虽然那书上记载的只是寥寥数语,语焉不详且晦涩难懂,但这件事好歹有了头绪,就如同拨开了暗沉沉的压顶铅云,直入人心的阳光很快便能照进见不得人的裂缝中。
他的神情越发的轻松,一身绯袍子迎风翩跹,多了几许温和清隽。
他打马路过鸿胪寺,看着外头停着一溜车驾,穿着异族服饰的汉子正从车上往下搬着辎重。
他愣了一下,抬眼正好看到陈贤从四方馆走出来,赶忙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陈贤也一眼就看到了韩长暮,迎上去笑道:“韩大人,这是去哪了,这么巧。”
韩长暮牵着缰绳,低声道:“刚去藏书阁找了些东西。”
陈贤闻言,立马闭紧了嘴,不再多问。
韩长暮微微侧身,向后掠了一眼,冷飕飕的晚风吹过,那车队已经搬空了一多半,他低声问道:“拓跋伏允到了?”
陈贤亦是低声:“是,韩大人,这次的事有点不大对,来的人不止拓跋伏允,还有他妹子,拓跋伏莹公主,方才一露面,就说要在长安城给她招个夫婿,此前吐谷浑传来消息,可没说还要来一位公主的啊。”
韩长暮皱了皱眉,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这个不速之客。
吐谷浑王子嗣众多,足有二十好几个,最年长的儿子已经三十几岁,都当了祖父了,而最年幼的儿子却还只是个吃奶的娃娃。
这么多儿子他疼不过来,最亲近最得宠的就那么几个,剩下的那十几个既不得宠也不亲近的,就籍籍无名了,估摸着他连认都认不全。
能称之为子嗣的儿子尚且如此,那么不能成为继承人的三十多个女儿的境遇,就可想而知了。
这些女儿在吐谷浑王的眼中,不过就是物件儿,长什么样不重要,叫什么名儿更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要笼络谁的时候,这些花一样的女儿,就可以赐一个公主的名号,推出去配人,用姻亲来做维系的纽带。
韩长暮的眉心蹙的愈发紧了,在吐谷浑,能被人正正经经的叫一声公主的,只有这位不速之客,年仅十六岁的拓跋伏莹。
这位公主跟拓跋伏允是一母所出,都是正妃所出,占了个嫡出的名分,身份自然与旁的公主不同,出生不久,吐谷浑王就赐给了她正经的名字和公主的封号,她也就没像旁的公主那般,整日小十一,小十三的浑叫。
想到这里,韩长暮眯了眯眼。
听闻这位公主得宠还有另一个原因,她素来养的像个小子,精通骑射剑术,杀人的本事更是不容小觑,不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女儿。
韩长暮一边想着,一边把这些事情细细说给了陈贤,叫他心里好有个底儿。
陈贤听的直咋舌:“那位我可是见过的,长得美,倒是不像韩大人说的那样,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他觉得长安城里的水越来越浑了,抹了把冷汗:“这夫婿可不好找,一个不慎就要被打死。“
“可不是么,不好找。”韩长暮认同的点头,娶妻娶贤,就得是温柔贤惠的,整日喊打喊杀的像什么样子,他暗忖,若按这个标准看,那姚杳的确不是娶回来当正妻的好人选,一言不合,她是会把房顶都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