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姚杳跟陈家或是方家,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韩长暮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能进入掖庭为奴的,自然都是犯官亲眷,且多半还是至亲。
若是她跟方家有关系,那么,他用尽所有心力也要护她周全,保她脱离死卫。
可若是她与陈家有关系,那他和她就是有仇了。
他低低叹了口气,上一辈人的仇,说到底是不能算到后辈人身上的,只是心里的那道坎,没那么容易跨过去。
谢孟夏知道韩王府与获罪的方家从前旧交颇深,韩长暮还曾经在方家住过一段时日,与方家的嫡幼女定了娃娃亲。
奈何天意弄人,方灵运谋逆罪人证物证俱全,满门获罪了。
谢孟夏声音低沉的问道:“方家那小丫头,流放的时候,也才十岁吧,后来又有消息吗?”
韩长暮蓦然就闭了双眼,半晌才睁开眼睛,猛灌了一口酒:“她跟随家人流放振州,一路上父王都派了人跟随保护,但到了采石场,采石场塌方,王府的人前去救人的时候,方家的人都被埋了进去,她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是有人故意的,故意要让方家不留一个活口的。”谢孟夏重重一拍大腿:“久朝啊,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韩长暮苦笑摇头:“放下,哪有这么容易。”
谢孟夏想了想,偏着头问道:“久朝,你对方家的情况是最熟悉的,十五年前,方家还有没有一个姚杳那么大的姑娘。”
韩长暮闭目想了会儿,笃定摇头:“没有,而且,阿杳的样貌,并不像方家人。”
谢孟夏叹气:“那就只剩下陈家了,陈家祖宅在汴州,后来迁到长安的,咱们都不是很熟悉。”
韩长暮想了想陈玉英的长相,吁了口气:“我觉得,阿杳更像陈家人。”
她是陈家人,她有与陈家人一样的杏眼,一样的偏明艳娇俏的长相,但心性却最是坚毅而狠毒。
他偏过头望了望姚杳,或许也正是因为她是陈家人,才能不惧莫贺延碛的千难万险,若换做文弱秀气的方家姑娘,是万万走不下来的。
谢孟夏的脸上没有一丝笑,若他们的推没有出现大的偏差,那么姚杳就是陈家人了。
害人满门这个仇,无解啊。
龟兹国轮台。
贪汗山的山脉绵延极广,分支也多,其中一部分山脉便延伸到了龟兹国,轮台城便依山而建。
贪汗山深处有大量的生铁石,龟兹国冶铁技术精湛高超,西域诸国中精良的铁器多仰仗此国锻造。
山脚下锻房里的熊熊火光,照亮了夜色,叮当之声响彻日夜。
锻房门口站着个两个人,丝毫不惧里头的掀天热浪。
身穿羊裘,白发苍苍的老者侧身而立,对着个背身而立的男子,恭敬十足的低语:“圣主,这一批兵器再有三日,就能锻造完成了。”
熊熊火光中,可以看到山脚下被掏了个极深极宽阔的山洞,里头热气翻腾。
山洞里足有一百来号锻工,个个只穿了短裤,露出结实遒劲的古铜色身躯,热腾腾的汗水从皮肤上滑落,很快就蒸腾成了一片水汽。
这些人皆有力的挥动着巨锤,捶打着铁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嘈杂震耳。
背身而立的男子身上披着曳地斗篷,头戴风帽,将脸庞遮的严严实实,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锻造好了,高昌国会有人来接的。”
老者点点头:“属下明白,只是圣主,那批货怎么还没有送过来,周家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男子冷笑一声:“周家不会出问题,出问题的,恐怕是那个小崽子。”
老者沉凝道:“圣主,他是您一手养大的,他没这个胆子吧。”
男子倏然一笑:“他长大了,翅膀硬了,有野心了也是正常的,只是,他的野心也是我的野心,不管他做什么,都是给在给我铺路罢了。”
老者点头微笑:“圣主英明。”
男子平静道:“威远镖局的人送过货以后,就不必再留了。”
老者喋喋一笑:“属下明白,不会让他们出去乱说话的。”
翻过贪汗山,绕开铁勒部的营地,往北行去便是高昌国都高昌城。
高昌国中胡汉杂居,大量的昭武九姓迁来此国,胡人与汉人的生活习惯彼此吸纳,互通有无。
高昌城为西行路上最重要的一站,商队往来络绎不绝,城中十分的兴旺繁盛,酒肆客栈当铺行脚帮一应俱全。
临近晌午时,刮了半日的狂风渐渐息了,阳光洒落下来,风沙散尽,巍峨伫立的城门显露出来。
城门前驼铃声声,在熙熙攘攘的商队旅人中,有两个人看着很是狼狈。
这两个人身上马匹上全是泥水污渍,满脸风霜,胡子拉碴,其中一个脸庞看着清隽,可身材却不怎么样,十分的肥胖,一张极大的毡毯裹着他,还紧绷绷的。
这两个人一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