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
李元吉蹙眉:“大哥, 我去瞧过了。承道这回伤得不轻,父亲却仍是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了事。这处置可太便宜李承乾了。真要论起来,承道是你儿子, 承宗没了, 他就是长子。倘若往后你登基, 他便……”
“放肆!”
听闻怒斥,李元吉将后头的话咽回去,却不太服气,内心冷嗤。
他有说错吗?太子妃郑氏日后若有嫡出便罢, 如果似现在这般一直无嫡子,承道或许便是继承人。李承乾算什么?李世民纵着他与承道来争, 乃是司马昭之心,不说也罢。偏偏父亲亦是如此, 态度暧昧不明。真真恼人得很。
见他面上愠怒不减, 李建成颇觉无奈。这个四弟终是年轻了些, 脾气爆,性子急,也就自己的话他还能听一听。
他一叹:“此事父亲已有定论,不必再说。”
李元吉蹙眉:“就这么算了?”
“孩子间的事,你莫非还要我出手?”
李元吉哑然。长辈插手晚辈之事,确实不太妥当,有以大欺小之嫌。更何况, 一个小辈都需大哥出手,这是太看得起李承乾呢, 还是太看不起大哥?
李建成眸光忽明忽暗:“李承乾素来有几分鬼机灵, 承道过于单纯又容易被激将, 自是吃亏。我会好好教他,待哪日他自己赢回来,那才是正道。”
一句话,李承道自此陷入水深火热,每日不但要完成先生的课业,还得聆听李建成的教诲,只觉得日子昏暗无关。好在没两天,李渊就撤了闭门令。他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借口给李渊请安,每天多呆些时间,得几分畅快。
李承乾却没动,李渊特意派人来宣,他只说:“阿翁让我闭门思过,如今闭门虽撤了,但我过还没思好呢,不敢去见阿翁。”
李渊:……
随后两日,都是这番说辞。
李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差点气笑了。呵,这不就是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甚至压根不觉得自己有过,所以思不出来吗?
这孩子气性是真大,你现在说不来,还能一辈子不来?就你那性子,朕还就不信了。得嘞,思过去吧。朕等着看谁拗得过谁。
此后,李渊日日询问,李承乾言辞不改,但第五日却是让人送了一车西瓜进宫。
面圣的人道:“这是庄子上第二批成熟的西瓜,比第一批长得还好些。小郎君今儿刚得了,便让送来给圣人。小郎君说,他没思好过,恐圣人怪罪,不敢露面,可又惦念圣人此前的西瓜吃完了,只能让奴代送。”
说完,还奉上一张方子:“小郎君听闻圣人近日略微有些咳嗽,知道宫中有医官,必能将圣人照料好。但又觉得是药三分毒,既不严重,那么能不吃还是不要吃的好。
“他得了一张食补的方子,可做甜汤,据说对咳疾甚是有效,特意命奴一道进献上来,请圣人交给医官瞧瞧,若无不妥,还望斟酌着使用。”
李渊神色复杂。承乾便是跟他置气,还念着他,偏自己非要拗。这一刻,李渊只觉得自己这个阿翁做得不太地道,居然同孙子计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于是李渊一声令下,摆驾宏义宫。李世民带着众人接驾,李承乾行礼后便问:“阿翁咳疾好些了吗?”
听李渊回复无碍,又见他面色不错,李承乾点点头站一边不再开口,也不动弹,神情委屈巴巴。
李渊但觉好笑:“这是怎么了?”
李承乾声音闷闷地:“阿翁不喜欢我了。”
李渊轻呵:“不是你自己不肯进宫来见朕的吗?怎么反倒怪起朕来了?”
李承乾张开嘴又闭上,低头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阿翁。”
音色中带了几分哭腔。
李渊一愣,想到他送来上的西瓜与食补方子,思及其刚刚开口第一句问的也是自己身体,到底心软,将他拉到跟前:“莫哭,阿翁同你玩笑呢。承乾事事都念着阿翁,阿翁怎会不喜欢你。”
“阿翁让我思过。”
感情还惦着这个呢,李渊哭笑不得:“也不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还好意思说。”
“我做什么了?”李承乾不服,“是承道先惹事,他非要在我办事处对面再办一个,还跟我抢胡商。我打他也是因为他先打我。”
李渊无奈:“那你也不能下那么重的手吧。”
李承乾小声嘀咕:“打架的时候谁顾得上啊。我们明明一样大,谁知道他……算了。阿翁说是我错,便是我错好了。”
李渊:……
虽觉无奈,转念想想这话也对。两个人生辰也就隔了几天,李承乾力气大,可年纪小啊,控制不住力道是正常的。前年他去摘柿子,因为太用力,还把树枝给弄断了砸伤自己呢。
大人争执起来都会口不择言,孩子打架时不管不顾,也在情理之中。承乾如何想得到承道这么不经打。毕竟他自己上树下塘,闹腾得很,受伤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不都笑笑就过去了,皮实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