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下,虞晚舟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他的身旁。
策宸凨单手撑着脑袋,手里握着的笔松了几分,身子微微晃了晃之后,就趴在了桌子上。
虞晚舟试探地喊了几声,“策宸凨?你困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沉沉的呼吸声。
自然是困的。
她直接把宁神粉揉进了面条里,又用猪骨熬了足足两个时辰,都熬出胶了,才下了面条。
这个人甚是警惕,只有这个法子,他才吃不出来。
一阵夜风出来,窗户随之被打开,被风吹斜了的雨线飘进了屋里头。
虞晚舟起身关窗时,冰冰凉凉的雨水扑在了她的面上。
她拿了一件披风,罩在了他的身上。
她看着那叠得很高的案卷,“很快就结束了,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挂在回廊上的灯笼随风摇曳着,有几盏灯已经被风吹熄灭了。
女子脚步声轻浅的响起。
一道闪电如游龙一般,划破静谧的夜空。
轰隆的雷声响起,震得四处犬吠不止。
万家亮起了灯火。
披风落在了地上,策宸凨坐起了起来。
他单手撑着脑袋,心里头说不出的不安。
上一次这般的不安,还是在策家被灭门的前夜。
也是这样一个打着雷声的雨夜。
屋内早已没了虞晚舟的身影。
他起身快步走了出去,经过策念念的房间时,他站在门口往里头瞧了瞧。
两个侍女围坐在她的摇床旁,低头正绣着东西。
而那个孩子睡得倒是香,半点都没有被雷声吓到。
倒是个心大的孩子。
策宸凨轻轻将门关上后,才回到了屋内。
彼时,天色已经有些亮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乌云压城,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
策宸凨的手才搭在门上,身后就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是石渊。
“遭了,出事了!”
早在半个时辰前,虞晚舟登上了城墙。
这个斑驳不堪,原本属于南蜀的城墙。
那个时辰,只有几个忙于生计的摊贩和路人出了门。
“南蜀国灭,本宫的确责无旁贷,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希望本宫走后,再无南蜀白玉之分,再无战事。”
雨丝连成了线,烟雨之中,一条红色丝带随风落在了地上。
策宸凨赶到城墙下的时候,他没有瞧见人。
连尸首都没有瞧见。
空气中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可低头看的时候,地上没有半点血。
守在城墙的侍卫告诉他,血被大雨冲刷了。
怎么可能冲刷的这般干净!
就像她从未来过一般。
“她人呢?”
雨水顺着他坚毅的下颚滴落,他声音冷得不成调,根本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侍卫静默了。
倒是有个在城门口摆摊的小贩胆怯怯地同他道,“公主没了。”
“什么叫没了!”
他嘶吼着,双目赤红。
没有人给他答案。
雨声淅淅沥沥的不绝于耳,打在他的身上,好像落入了他的眼睛里。
不见尸首,他绝不立碑。
但所有人都默认了,南蜀那位亡国公主死了。
白玉臣子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皆是松了一口气。
好像是什么大仇得报了一般,上朝时不见平日里的戾气,各个都是神采飞扬。
倒是南蜀大臣那一派和霍古那一派的臣子,纷纷告假。
桑元卓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沉了下来。
“若是死了,那她的尸首呢?”
“摄政王也在找。”
这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说那位亡国公主死了,可尸首却是找不到。
桑元卓也不信她就这么死了。
这位新帝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那个南蜀始祖留下来的壁画,眉眼深沉。
屋子四面窗户都紧闭着,被帘子拉上。
唯一的灯火是阿童手里拿着的那盏灯笼,把桑元卓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壁画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寡人是不是永远都无法得知了?”
阿童敛着眉目,出声宽慰着,“皇上聪明过人,只是一时间没有看出来罢了,总有一日能参透这其中奥秘。”
殿内静默了几息,只有雨声拍打着窗户的声音。
“金蝉脱壳?”
桑元卓冷哼一声,“寡人才不信她死了!”
他甩袖转过身,忽明忽暗的烛光照在他阴沉的侧脸上。
“派人盯紧了策宸凨,寡人要在他之前找到虞晚舟。”
不能让她带着南蜀宝藏的秘密,就这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