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太后稍稍冷静了下来,她想起了一桩旧事。
二十五年前,那位尉迟大人倾慕商贾贵女,无奈家底贫寒。
某一个冬夜,他在家中烧炭入睡,险些出了人命,好在被邻家发现了,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当时,一位书生为了商贾贵女痴心相付,不惜烧炭自尽的传言人尽皆知。
那位商贾贵女迫于这些风言风语,无奈之下只得下嫁,成了如今的尉迟夫人。
尉迟大人也因夫人嫁进来的那些嫁妆,终于有了丰厚的家底。
当时太后就不耻这尉迟大人所为,不想这二十五年过去了,尉迟家竟是用了相同的手段,这次瞧上的不是家底,而是想做皇亲国戚。
太后冷哼一声,睨了虞晚舟一眼,命她起来。
“哀家是关心则乱,这才语气重了些。”
虞晚舟甚是乖巧地点头,抹去了眼泪,“晚舟知道皇祖母的心意。”
与此同时,策宸凨跨入殿内时,皇帝正龙颜大怒,命伺候在身的小太监去把公主找来。
小太监吓得一跳,跌跌撞撞的竟是一脚摔倒在了少年的玄色长靴前。
策宸凨垂首瞥了他一眼,竟是俯身把小太监拉起。
他从不会对人施以援手。
震怒之下的皇帝眯起眼睛盯着他看。
他感觉到,眼前的这位冷峻寡言的少年侍卫有了一丝变化。
“皇上,属下以为你应当召见尉迟少将。”
皇帝盯了他许久,冷笑道,“策宸凨,不要以为公主倾慕你,你就能在寡人面前为她说话,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便是要为公主说求情的话,也轮不到他这个罪臣之子。
“尉迟少将为一己之私,把公主的声誉,南蜀皇室的名声毁于一旦。”
策宸凨的神色淡到了极致,与平日里禀报时并无二致。
皇帝眉头深皱着,狐疑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这小子只当是个任务在办,难不成他的心里对虞晚舟真的没有存其他的心思?
凭什么?
“策宸凨,寡人问你,寡人的嫡亲公主,究竟哪里不好,入不了你的眼?”
倒不是这狗皇帝有多护着虞晚舟这个公主,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公主,旁人不喜欢她,就是在折辱他这个皇帝。
仅此而已。
少年侍卫面无表情地抬眸, 不紧不慢地问出一句,“当年人人都说前虞皇后和皇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皇上又是因为什么不喜欢她?”
殿内侍奉左右的宫人皆是屏住了呼吸,将头低下。
策护卫脖子上的那颗脑袋比谁都摇摇欲坠,可他却是比谁都敢说。
居然敢在皇帝面前提起前虞皇后。
皇帝几乎是愣住了。
他惯来知道策宸凨的胆子大,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可当自己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但震惊之余,他竟是把策宸凨的话听进了心里。
前虞皇后没有一处不好,得体端庄,理智冷静,处事不偏不倚,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后位。
只是不得他喜欢罢了。
这有什么错?
同样的,策宸凨也没有错处。
虞晚舟只是不喜欢尉迟浩,尉迟浩要死要活,只是他一人的事情。
皇帝长吸了一口气,合上了手中的折子,看向还未离开的小太监。
“把尉迟浩给寡人请来。”
小太监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殿内静默了几息,只有风卷动着枝叶的声音,沙沙作响,树影倒影在少年的身上,明明灭灭。
“策宸凨,寡人竟是小看你了。”
皇帝岂是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人。
策宸凨谏言,虽未帮虞晚舟说一个字,可是皇帝已经把错怪在了尉迟浩的身上。
半柱香的时间,尉迟浩姗姗来迟。
他脸色煞白地跪在了地上,不等皇帝发问,自己已经先行认了错。
“是臣的错,连累了公主,请皇上责罚。”
他把事情缘由说了一遍,皇帝也听明白了。
是那些嘴碎的百姓的错。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尉迟家在背后推波助澜,却是深究不得。
如今朝堂之上,并无武将能得以重用。
尉迟浩找了个台阶下,皇帝自是只能顺着。
可他这心里头却是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好似成了被绑住了手脚的傀儡,任凭尉迟家摆布。
皇帝当年没有忍下虞家和策家,此前也惯不得镇南王府,现在更是容不下区区尉迟家。
虞晚舟离开西宫后,并未回自己的寝宫,她估摸着时辰,跪在了皇帝的殿前,也不让宫人通报。
直到尉迟浩和皇帝从殿内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见她跪在烈日下,皆是愣住。
虞晚舟亦是怔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