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王一前一后,面迎山坳,拨开高高野草觅路而行。
午前荒野虽热酷,仍阵有轻风吹动,飘来一股发香,时隔多年,王重阳心裡依旧砰然,陶醉当中,加快步伐欲并肩,瞥见她双手包扎的伤口,省起累她饱受的苦楚,想还是到此为止吧。
林朝英留心他的步伐加速了又倏止,转身一看,瞧他双眉深锁,脸有忧虑神色。王重阳见她趋近,后退一步,道:「我还是八年前的我,你会后悔白白花了八年来找这个我。」把头稍微别向左边,道:「大家还是……」林朝英连随紧接道:「大家还是出去走走看看,若觉不惬意便回坟墓中居住。」王重阳不愿二人甫重遇便逆她的好意,闭嘴低头继续前行。
二人来到蔷薇花丛中,林朝英喜见红花偎绿叶,沐浴春光共清风,何况背后实实在在感受到他的气息,衷心说道:「就在此度过一生,也不错。」眼前人就如这刻良辰美景,何忍糟蹋?王重阳轻声喟叹,道:「走吧,莫待日暮西山,便悔之已晚。」斜眼她欣然展步,惟有随后再慢慢开导。
到了那株槐树的林子,林朝英为打开话匣子,故意嘲讽,道:「这林子排列得太刻意了,稍为用心便不难掀出端倪。」心裡却惭愧看漏了一次。当中奥秘,王重阳瞧她依旧黑衣一袭,始终有顾忌不欲言明,绕过她迳直前行。林朝英望着他的背影,忆及无数个梦断更残的时分,在问自己找到他的那一刻,该说甚麽?会有何感觉?实现了,却全无任何异样,就像不久前……昨夜才见过一样。此时,觉甚麽都不用想,只一心一意跟从他的脚印前行。王重阳忽然转个身来,险些碰上了尾随背后的林朝英。二人相视了一刹那,王重阳尴尬地先开口问道:「妳饿了未?」不待她的回答,便继续道:「这裡长有胡颓子,味道不错。」自言自语地去摘野果了。
林朝英见他满手抓着长长的半红半黄野果,趋近道:「我帮你。」王重阳全部都交了给她,自己只取了一个,随意在一株树边坐下。林朝英定晴看,他竟坐在那棵槐树下!忍不住道:「我曾在这棵槐树下避雨。」
王重阳应道:「那麽巧。」那是注定吗?
林朝英认真地道:「真的那麽巧。」那是注定的!
王重阳岔开话题,道:「这果子不但味道酸甜,还有抗炎镇痛的功效,多吃一点。」林朝英心中激动,说不出话儿,也就吃了舒缓一下。王重阳也在调息间,忽听她问道:「你不时在附近走动?」王重阳点点头,道:「也得找点能吃的。」林朝英问道:「那就去扮害人精唬人。」王重阳愠色,申辩道:「那是他们误会了,我也懒得去辩白。」林朝英再问道:「怎麽又要扮成道士?」王重阳认真地道:「我是真的入了道!……那件事后,我欲回老家再作打算。来到骊山生起了病,便寄居旧友降圣观第五应奂道长处休养。日夜听经闻道,萌生了出世避俗之念……谁知招了许多流言,生了不少误会。一气之下,乾脆躲到这个荒废了的基地,既难出世就入土为安吧。」发现她在凝视自己,才自觉言多了,自忖可算是八年来说话最长的一次了。林朝英听得入神,刚感受到那有血有肉的他回来了,却倏然而止,瞧他在袍角擦拭双手后,转身直行了;也只得跟随着他,这般直接单纯,心裡倒觉畅快。
出了林子不久,四野迅速起雾了。林朝英见眼前人忽隐忽现,害怕他又遁逃了,右手伸出去抓他的衣袖;恰巧,王重阳掉头瞥见她的脸渐矇矓,右手向后牵拉她一把。这样,两手便互相握住了。林朝英不辨此刻是梦幻或是雾境,觉魂离魄荡思想乏力;王重阳不禁自愧更自责,明明决心要远避,怎麽反靠拢?几番挣扎,终借晚风驱霾,遥指露出的山坪,把手抽出了,道:「到那边去吧。」
来到草坪,他坐在一块湿渌渌的石头上,自惭:年纪不轻、大业未成、前途未卜,实在不该消受这福分……该儘快劝她离开吧。忽听得林朝英说道:「你现在的武功精进了不少。」谦虚也没用,乾脆地道:「无所事事,只得潜心修研武艺。」林朝英续道:「还创了一套,尅制我们游虚洞的武功。」心头打了一个突,涌出惶乱与不安,抬头见她步近一株海棠树,轻轻一弹,两截花枝便断落了。她半空握取了一枝,再用它挑拨另外一枝朝自己脸上飞来。王重阳把花枝拈住,见断口平滑如刀切,暗裡赞许她的内力深厚了不少。林朝英道:「久别重逢便兵刃相见有失礼数,文雅一点,以花代剑,比试一下吧。」王重阳正好抓住此机会,着她离开,便应承道:「三十招为限,若妳输了,就得听我一句话。」林朝英蛮有信心,道:「好。」挥枝直刺使出「叶底萼藏」,这是宁海县初见时使出的第一招。
同一招式,他应付的方法已与前不同,如今自己的剑势就像……齿轮齧合了蜗杆一样,节奏被掌握了,方向也得跟从。呼应那麽紧密,遮莫他在设计时惦着那段日子,自己断断续续施展的整套游虚洞武功?还是共处的境况?……还是我?
廿招已过,王重阳暗裡焦急,表面是处处控制了林朝英的进击,然而彻底击败亦非容易,暗骂还妄想用此上阵杀敌除魔!还差两招便满了,王重阳在无计可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