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弃人身,所化之物应被称作‘冥器’。”
——“凡我子民,皆可得我血肉;生无罪愆,魂归无垠净土;百岁一轮,业果铸吾魂身;大道若成,万民同享长生。”
天殷国流传的《长生》传说中,那位君王在离世时立下了如此宏愿。为此,百姓分薄了君王的血肉,只有一具白骨葬入黄土。
宋从心沉声道:“《长生》篇中所说的君王,便是冥神骨君?”
“是的。”姜恒常笑了,颔首道,“你知道这个传说,那就好解释多了。祂离世、或者说,祂升格成神时带走了自己的尸骨,留下的血肉成为了人间的遗泽。神舟大陆遍布天灾,中州能这么安稳离不开他的庇佑。永乐大典的供物必须取用祂血肉所化的宝器,如此才能与祂进行交流。”
所以,九龙青玉国玺的失窃才会让长老如此愤怒。
突然,电光火石间,一些线索在宋从心的脑海中飞快地串联了起来——“凡我子民,皆可得我血肉”指代的是留顾神骨君血肉所化的冥器,天殷国借此镇伏中州地脉,福泽万民;“生无罪愆,魂归无垠净土”指的是玄衣使手中的斩执刀,被判有罪之人的下场是三界除名,死不超生;“百岁一轮,业果铸吾魂身”指代的是恒久永乐大典,天殷需要借此达成与神交流的目的。若是如此……
“恒久永乐大典,真正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庆祝天殷建国。”宋从心抬眸,与姜恒常对视,“你们的目的,是为了给祂铸造神身?”
雪山神女抛弃神躯是为了由神化人,冥神骨君舍弃人身,是为了升格为神。
姜恒常唇角扯出一个笑容:“拂雪真聪明,既然如此,拂雪要不要再猜猜如何‘铸神身’?”
姜恒常面上带笑,宋从心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面上无甚表情:“你既然连我跟师妹的对话都一清二楚,想必我们与姜严的谈话也逃不过你的耳目。你引导我往这个方向思考,就是希望我能发现其中的真相——后嗣乃父母体内生气所化,故而形骸互有共鸣。对否,冥神骨君的‘活遗体’?”
所有线索都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正如宋从心推断的那般,姜恒常的确没有谋反的必要。因为她要的不是谋反,而是自救。
宋从心话音刚落,姜恒常便忍不住大笑出声。她总是在笑着,不管面对的是蜜糖还是砒-霜,不管将要到来的是末路还是阴谋。
“没错,就是我。要不要提前为我庆贺,祝贺我升格成神?”姜恒常笑着擦去眼角的生理泪水,毫不忌讳地开着自己的玩笑。
宋从心抿了抿唇,她不觉得这个玩笑可笑,自己若是附和着笑两声,恐怕转头就要掉到地狱十八层了。
“正如拂雪推断的一样,恒久永乐大典是为了给祂献上真正的祭物——姜家百年一出的天才,也就是我。”姜恒常语气戏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百年前被献祭的天才是我的族亲,那位兄长惊才绝艳,同样是不足两百岁便修成了分神。不觉得很有趣吗?姜家百年必出一位天才,分神期修士的寿数将近千岁,却没有一位天才能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当然,阴阳二气共鸣互生,中州的平稳以及姜家的长生或许都离不开祂的庇佑。作为回报,我族自然有责任反哺于祂。”
姜恒常笑意盈盈,一手托腮:“但是,我不愿。”
姜恒常知道,姜家作为得益者,总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但她不愿。
“活人的一生却还需要仰仗死人的遗泽,对冢中枯骨敲骨吸髓,刺血济饥。这还是人吗?这与食尸鬼何异?”
姜恒常的言辞总是这般辛辣,她注视着宋从心,带笑的眼中晕满了蓬勃的生机:“我知道拂雪一直都在调查姜家,调查祂。明知此行是请君入瓮的鸿门宴,拂雪还是来了。太极八门,阴阳逆转,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如此,拂雪可要随我一同赌一把?”
宋从心沉默,半晌,她道:“你想怎么做?”
“真正的恒久永乐大典,其实是在仪典开始后的第七日。”姜恒常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眉骨,“也就是‘头七’,逝者回魂之日。”
宋从心拧眉。
“这段时日之内,祂的神国会开启,祂会自沉睡中苏醒。百岁一轮,这是我等能进入祂神国的唯一机会。错过这个时机,便须得再等百年。拂雪应当知道,我等不一定还有百年的光阴。所以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姜恒常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入怀,她从衣袋中掏出一个令人眼熟的木匣。
贴满黄纸的木匣,只有巴掌那么大,其中溢散而出的阴祟不详之气,浓重得几乎要积聚成云。
宋从心看得出来,这个木匣与永乐大典祭坛上出现的器匣相同。只不过永乐大典上器匣装藏的冥器被人盗走,宋从心并没有直观感受到冥器的诡谲。但姜恒常取出的物什,其中缠绕的死的气息竟然比姜严手中的斩执刀还要浓厚,仿佛就是死亡本身。
“冥器是开启祂神国的钥匙,切记不可离身,否则你将迷失在祂的神国之中。”姜恒常抚了抚木匣,神情似笑非笑,“当然,生魂本不可以进入祂的神国。为了不被祂发现,在进入祂的神国之前,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在此之前——”
姜恒常抬头,朝宋从心身后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