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朋友拼命的死倔老头子!
他老了,病入膏肓,憔悴不堪,偏又比石头还顽固。要接受这一点,对孩子来说无比残酷。
回到过去,与当初没能亲自告别的家人重逢,就是为了见证这悲哀的一幕的吗?或许,或许,是不是真的听他的话掉头就走,不要看更好?
当诸伏景光都忍不住这样想时,就说明情况已经相当严重了。
伊达航他们甚至看不下去,想直说,你俩走吧,不要逞强,我们留在这里更合适。
“……”
“不行,不能走。”
“景!唉,零听不进去,连你也……”
“不是这样的。”诸伏景光的眸光空洞了刹那,呢喃般重复了一遍,“不是这样,你们误会了。”
“你们好像知道了一些内情,我和零错过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叫正确……但是,我能肯定的是。”
“比起真相的沉重,我更怕一次接一次失去机会,永远也看不见我的叔叔卫宫切嗣,他的全部。”
不是转身离开就能恢复平静的,不是逃避就能当做这段过去不存在的。诸伏景光突然释怀了,他是出于什么样的本心才会站在这里。
决心其实没有下多久,但到底还是疏忽了。
——他们一不留神浪费了很多个字的时间。
“还是这么磨蹭。”
名叫切嗣的男人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他没有耐心听徒有热血的小年轻的内心自白,他们怎么想并不重要。
对,今夜注定要用血与硝烟拉开帷幕,他只是在开场之时,顺便给他们做个示范。
“卫宫叔叔你再考虑——靠、那又是什么?!”
萩原研二起初以为是自己眼花,可看左右两边的反应,大家一起产生幻觉的可能性不大。
前一刻,黑发男人抬臂,一拳砸在身侧的路灯上。
金属质地的长杆为之震颤,仿若蜂巢破裂的嗡鸣声刹那间向前传递,就像不久前唰唰熄灭时那样层层交接,炬火重被点燃,照亮仅限于这百米范围的黑夜。
原本悄然潜藏在黑暗中的阴影无处可逃,其中一道狭长的影子违背光照的方向,从模糊不清的街头攀爬而来,此时正好被照得分明。
它被发现了,所有人都发现了它的踪迹,可影子并未退缩,如同被风吹得鼓胀的塑料袋,倏然荡入空中。
萩原研二看到的就是影子一瞬间膨胀十倍,张狂直立在空中的景象。
他的记性很好,当初以惨败收场的第一周目最后,从前辈脚下蔓延而出的影子,好巧不巧也是这幅扭曲的模样!
看不见的疾风灌入阴影,促使影子疯狂摆动,在人类难以反应的极短时间内。
呲啦。
这个质量奇差的“塑料袋”破了。
即使一开始只破了很小一个口,被关在里面的“东西”也会急不可耐将破口撕裂。
卫宫切嗣的烟掉进了又一个水泊,烟气未散,渺茫的火光早已熄灭。
他抬首目视那些东西从越挣越大的骇人裂缝中涌出,军用靴底与坚硬路面重重碰撞。声音本应沉闷,但不知为何,这一道脚步声荡出了很远,响亮清脆如劈开雨夜的惊雷,直抵人心。
“坐好,要看就看清楚。”
方从云层脱离的雨点、肉眼不可见的悬浮烟灰、男人喑哑低沉的尾音,还有那不得不再次溅起的泥水,它们均在坠落的过程中凝滞,像被卡住指针的手刻意放慢了时间。
只能充当观众的五人冷不防双脚离地,掠过获得当事人同意的环节,他们眨眼一瞬就被挥到远离战场中央的偏僻房顶,在这里只能看,没有机会胡乱干涉。
在他们人仰马翻屁股着地的同一刻,约好的时间到了。
雨点轰然落地,携带着飘泊无依的烟灰砸入水底。飞溅的水花这次没能跟上男人的步伐,被污浊丑陋的泥浆反过来拥挤在头顶。
铺天盖地,形状不一的眼睛镶嵌在打破罐的污泥中,俯视着渺小的人类,发出的邪笑囊括多种音域,叠出瘆人的回音。
被扔开的五人头顶还是暗沉沉的夜空,没有那些东西。
“这他妈……全都是咒灵?!”
松田阵平全然不顾自己还站不稳,双手用力一撑,他站到没有栏杆保护的天台边缘,摇摇晃晃地瞪视北足以令密集恐惧症患者崩溃的北面天空。
被吓出冷汗的同伴手忙脚乱扯下来之前,苍穹破碎的画面恰到时分坠入他紧缩的瞳孔。
黑色的沙漏开始流动,远方,层出不穷的诅咒将那个男人淹没。
——随后。
诅咒汇成的阴霾,被冲天枪声撕出更为狰狞的裂口。
男人置身涌动的黑潮正中,安然无恙。
十枪后,枪口冒烟的武器被他随手掷在脚边。
一场不可思议的清剿,正式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