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能会让小景伤心。
但事实上, 小零与卫宫叔叔的初见,确实要比小景当初那一言难尽的场景【正常】得多。
地点在公园,时间临近黄昏,用铁链吊起来的秋千被安置在沙坑不远处。
精力旺盛的小孩刚在坑里蹦蹦跳跳滚过几圈, 扬起的沙尘不可避免地填满空气, 往本应清净的角落飘。
小零坐在一根秋千上, 百无聊赖地目送地面的蚂蚁搬家,脑袋耷拉下来, 整个人有点瘪巴巴。
他其实对秋千没多大兴趣。
男孩子就应该玩打仗游戏,像个哭啼啼的小姑娘一样坐着摇啊摇简直羞羞脸——嬉皮笑脸对他这么说的同龄小鬼霸占了沙坑,被他捏起拳头以一敌五揍得满地打滚,滚了一身沙子, 最后全都哇哇大叫着逃走了。
“哼,手下败将还敢嘲笑我。”
小零重重哼道,把小腿从沙坑里□□,好不容易把手掌拍干净,再看自己彻底变成泥巴颜色的短袖短裤,只思考了一秒就选择放弃挣扎。
他打架从来没输过, 虽然一打五稍微勉强了一点点,打完他的嘴角就破了一个口, 眼圈也青了一只, 金发乱成鸟都嫌弃的鸟窝, 但好歹是大获全胜。
吵吵闹闹的小孩们跑了个干净,公园中央只剩下他一个人。小零低头看了看沙坑里还没堆完的沙子城堡,嫌弃地撇撇嘴, 忽又倒回来, 蹲在这座歪歪扭扭的城堡前, 抓来不知哪个小鬼丢下的小水桶,捏吧捏吧打湿了水的泥巴团儿,用了一个多小时独自把城堡完工。
完全体城堡与最早被抛弃的版本相比,堪称焕然一新,虽不到被称为艺术品的地步,但也是有棱有角,属于七岁小孩儿独立创造的顶峰了。
小零的手又脏了,却完全不在意地用脏手抹掉沾上沙粒的鼻子,嘿嘿一笑:“我真厉害!”
欣赏外加陶醉完了,悄悄变凉的风吹得他冷不丁一激灵。
小孩儿终于发现了太阳快落山的问题,垂下眼,傲然矗立的沙子城堡被夕阳的余晖照上一层光,本身的深褐色正在变淡。
这座城堡需要不断淋上水才能成型,过不了多久,等沙粒由外至里渐渐变干,他忙活大半天的骄傲成果就会轰然溃散。
做得再完美又能怎样,沙子就是沙子。
小零感到一阵索然无味,却说不出哪里无聊,悻悻地丢下水桶,往外走出几步,又临时反悔不想回家,干脆坐到自己最没兴趣的秋千上发呆。
有个奇怪的男人在另一边看了自己很久——小零把城堡堆到一半时就注意到了。
遇到可疑人物应该第一时间跑开,这是大人们耳提面命过无数次的话,小零打小就聪明,平时在外面玩,从来不会忘掉警惕心,这种孩子被人贩子拐走的可能性很低。
小零看似在自娱自乐玩沙子,实际始终分着心注意自己的右手边,他对自己的机智有信心,与奇怪的男人保持距离时,也在暗地里观察那人。
要不然怎么说小零比小景运气好呢?小零见到的卫宫叔叔,完全是十几年内只有不到1%概率能出现一次的珍稀隐藏版。
明明是同一张眉眼组合分外冷淡的脸,黑漆漆的眼瞳无神空洞,眼下挂着依稀可见的黑眼圈,嘴角永远压低,许久没仔细修理的黑发错乱不齐——绝大部分的细节都是一样的,唯独有一处变了。
男人换下了浴衣,没穿害得小景和高明目瞪口呆的拖鞋,出现在公园里的他,身穿一袭简单的深黑色风衣,纯色领带与衬衫衣领保留了些许空隙,皮鞋黑得油亮,平静点烟的手同样戴着手套,从头到脚一片色,构成了相当引人注目的风格。
黑色本来是最低调内敛的颜色,但小零第一次看到这么黑的人,偷眼望见之后,再也没法装作不在意。
“黑”字打引号和不打引号是两种意思,刚好卫宫切嗣两者兼具。
小零最初觉察到的是第一层,而后随着观察递增,奇怪的男人身上似乎萦绕着某种不好描述的气息:几乎没有积极的一面,而不好的一面充斥矛盾,一边警告着危险,一边对懵懂无知的小孩儿释放吸引力。
男人从上周开始在公园的角落露面,只要不下雨,他天天都会来,通常会从下午三四点待到傍晚将近,在这儿也不做什么事情,只是坐下,抽一下午的烟。
他不是只盯着小零不放,仿若对其他事物漠不关心的目光也会掠过嬉闹的孩子堆,根本没法揣测他在想什么。
小零越观察越在意,越在意越是警惕混起好奇,他灵魂深处属于探究欲的分子攒动不安,全靠强势束住手脚的危机感才勉强压住。
男人到底是谁,某个小孩的亲戚?
不像,如果是亲戚没必要躲这么远,而且从来没见他跟人搭话。
人贩子?直觉又说不是,肯定不是……那总往陌生小孩儿身上扫描的视线怎么解释?啊啊啊,麻烦死了!
小零心里塞着事,接下来的几天没兴趣跟烦人小鬼们打架,秋千成了他选择的最佳观察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