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懿看向阿福,脸上露出惊讶:“打起来了?谁和谁?”
“摄政王和……奴才也不知道是和谁,”阿福喘匀了气,“动静闹得很大,祈安殿的小童们不敢进去看,只好来禀告奴才,让奴才求陛下劝劝摄政王。”
“知道了,”楚懿微微皱眉,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走吧。”
和摄政王打起来那个人,怕不就是十七。
这小暗卫也真是的,弄点酒而已,怎么还能惊动了摄政王。
……他该不会去祈安殿偷酒了吧?
十七这孩子未免太实在了,他又没要求他一定要搞到酒不可,弄不到就回来,怎么还铤而走险,偷到摄政王那里去了。
楚懿在心里叹了口气,跟着阿福快步往外走。
因为时间仓促,步辇也来不及备,他只能步行赶往祈安殿,好在两殿相距不远,穿过几道回廊,便也到了。
祈安殿外跪了满地惊慌失措的小太监,皆是瑟瑟发抖,看起来吓得不轻,楚懿正打算问问里面的情况,还没开口,先听得“砰”一声巨响,一道人影被硬生生从内院踹了出来,几乎擦着他的身体飞过,砸在朱红色的院墙上。
楚懿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避让,再看那道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十七。
……这哪是打架。
这分明是虐杀吧!
十七这一下似乎伤得不轻,一时竟再没力气站起,脊背贴着墙壁缓缓滑落,在朱红院墙上留下几道暗色血痕。
楚懿赶紧上前扶他,之见他脸色苍白如纸,牙关紧咬,冷汗顺着鬓边一直淌到下颌,摔在白石地面上,碎作几瓣。
他腰间佩刀出鞘,此时却不翼而飞,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刀鞘,左腕精铁护臂也被斩断,这场较量的输赢已经显而易见了。
赢的那一方这才缓步从院内走出,手中长剑轻轻一挥,几滴血珠便顺着剑尖滑落,雪白剑刃一尘不染,镜面似的泛出冷光。
楚懿看到那几滴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迅速转头看向十七——十七伸手捂住了自己左边肩膀,指缝里隐隐能窥见一抹血红。
楚懿皱起眉头。
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就算十七做错了事,摄政王要教训他,却也用不着下这么重的手。
那不是他一手养大的暗卫吗,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半分感情,就这么可着劲糟践?
眼看着那道高挑身影越走越近,跪了一圈的太监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撞上枪口,让摄政王一剑砍了。
十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已经完全提不起力气,摄政王那一脚直接踹在他胸口,好在对方没用全力,不然的话,他五脏六腑怕是要被直接震碎。
即便这样,他依然感觉胸腔里气血翻搅,喉头发甜,内息直接被震散,一时半会儿聚不起来了。
他五指抠住地面,咬牙想要站起,忽觉面前一道阴影笼罩过来——少年天子竟用那道单薄的身躯拦在了他身前。
十七怔住。
楚懿用身体挡住了他,抬起脸来,迎上裴晏的目光:“皇叔,你太过分了。”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裴晏执剑而来,他逆光站着,整个人陷在日光镀边的阴影中,更显得阴森恐怖,他唇角微微翘起:“臣哪里过分?这暗卫胆大包天,竟来偷臣的东西,臣教训他一番以示惩戒,有何不妥?”
楚懿视线微垂,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酒囊,这酒囊和一身华贵的摄政王格格不入,想必是十七的东西。
于是他再抬眼:“是朕让十七来偷酒的,皇叔若想罚他,不如先罚朕吧。”
被他挡在身后的暗卫闻言有些慌乱,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楚懿却恍若未觉。
裴晏注视着眼前的人。
这是第一次。
这是楚懿第一次明晃晃地忤逆他。
这些年来,小皇帝一直对他言听计从,为他马首是瞻,他说一对方不敢说二,他指东对方不敢往西。
他虽觉皇帝乖巧让人省心,却又未免担忧他性子太软难堪帝王重任,那日被他叫回宫中,为了逼他而说出许多过分的话,楚懿依然不知反抗,这让他一度怜悯他可怜,又对他失望。
而今天,楚懿居然为了区区一个暗卫违逆了他,甚至敢于承认是他派十七来偷酒的,声音不卑不亢,神态镇定自若。
这副模样简直像极了他记忆中那个人,那个长着和小皇帝楚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