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一直都在憎恨着这个世界。
曾经作为人类时, 他憎恨着这个世界为何不给自己一具健康的身体;变成鬼后,他又在憎恨着这个世界为何要令自己拥有阳光的弱点。
及至被一个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男人瞬间炸掉了全身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血肉, 他开始憎恨这个世界为何要出现比自己还要强的“天敌”。
只剩下点滴血肉的鬼鼹鼠一样躲藏在远离继国家的海岸, 躲藏在阴暗的河道里憎恨着从水面折射进来的阳光,却看到一个杯子形状的物品慢悠悠地卡在了洞口。
鬼使神差地,他在天色暗下来后, 将那只“杯子”取了进来。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杯子”的名字叫圣杯,也不知道此时的圣杯仅仅是一个被抽空的空壳。他只知道,裸露的血肉贴上杯壁的一瞬间,他的血肉恢复似乎快上了那么一线。
他留下了“杯子”, 用作加快自身恢复的道具。
后来,在那场几乎整个海岸线都能看到的异变中, 鬼舞辻无惨意识到,那个男人离开了。
感受到前所未有安心的鬼王继续用“杯子”恢复着自身, 并暗下决心,等到恢复的那一天, 他要让这个世界上所有与那个男人有关系的人血债血偿。
然后, 在几十年后, 面对两个长相极其相似的兄弟的鬼舞辻无惨再次尝到了差点被杀死的滋味。
酷热的太阳,与即使在太阳的光辉下也完全不逊色的月亮。
带有神之祝福气息的日轮刀追着鬼舞辻无惨从深夜砍到白天,最后凭借着“杯子”里积蓄了几十年的能量才狼狈逃离。
连续两次被打到怀疑鬼生的鬼王这次干脆躲了百年。
他躲在暗处,小心翼翼地看着继国家的两兄弟相继老死, 小心翼翼地吃着人,又小心翼翼地壮大着自己的势力。
确定继国兄弟后再无能匹敌自己的敌手后, 他带着众鬼血洗了继国家和鬼杀队。
就这样, 再无天敌的鬼舞辻无惨带着不知用途的神奇“杯子”度过了没有天敌的数百年。
直到数百年后的某一天, 他跟着“杯子”的指引, 在海边捡到了一具庞大的残骸。那上面残留的属于“神”的气息唤醒了他的记忆。
曾经差点杀死他的、继国家两兄弟的剑术中,也蕴藏着这样令人战栗的神之气息。
带着对力量的向往,他吞噬了名为「波塞冬」的残骸,并获得了其残缺不全的记忆。
而也就是在那个瞬间,这个终于完全偏离了轨道的世界被不知名的光环纳入了作用范围。
融合了波塞冬的鬼舞辻无惨隐约能猜得出那光环代表了什么,但是他不在乎。
只要能获得无人能敌的力量,只要能获得他梦寐以求的永生,就算是整个世界都被蒸发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他……只想杀死那个又一次出现在他的世界中的男人。
或者,用他已经知道的词汇。
那个「英灵」。
“——那对兄妹不在呢。”
单调的三味线弹奏声中,有着七彩瞳孔的鬼用折扇抵着下巴,状似惊讶地说道:“难道说已经被消灭了?哇,不会这么惨吧!”
“太可怕了。”外表像个小老头一样的鬼缩在阴影里,“上弦之六像草秸一样被消灭了,如果玉壶也被消灭,下一个就轮到我了,轮到我……”
“半天狗阁下,我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被杀死的存在啊。”壶中之鬼无奈地探头说道。
“那对兄妹平时就在花街懈怠沉沦,百年过去实力都没什么增长,就算被干掉也不奇怪。”全身长满了纹路的鬼冷漠地说道,“比起这个,琵琶女,无惨大人还没到吗?”
坐在高处弹奏三味线的独眼女鬼低声说道:“无惨大人还未投下注视。”
七彩瞳孔的鬼“啪”地一声甩开折扇,“哎呀,猗窝座阁下,无惨大人当然是在最后看过来啦,毕竟总不能让祂等我们到齐吧?超失礼的。”
“所以,我更想知道,那位「上弦之一」怎么还没到呢?”
在场的几只鬼突然全部安静了下来。
玉壶默默地将自己大半的身子缩回壶里,半天狗发着抖缩成一团,眼中的泪止不住地流淌,连高处的三味线都有一瞬间的停滞。猗窝座皱眉看着几只鬼的反应,厌恶地“啧”了一声。
“童磨,你故意的?”
“故意?怎么会?”童磨夸张地瞪大了他那双显眼的七彩眼睛,“我只是想向它道谢,毕竟如果没有它的话,我的毒素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好用。”
“若想道谢,现在就可以。”
仿佛天外之音般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在场的鬼们立刻向着虚无处恭敬行礼。而在虚无之处,蠕动的血管与肉块突然从地面凸起,并逐渐形成了完整的人形。
那正是鬼王,鬼舞辻无惨。
或者说,是如今的祂的一部分。
那具血肉的化身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