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后,母亲没撑到一年,也随父亲去了,父亲是病死的,为看病欠了一屁股债,长生才十四岁,黑,瘦,长着马脸,非常不讨喜,爹和娘经常在夜间对话时,主题是担心他长大讨不到老婆?
父亲等着咽气那两天,长生抓住父亲的手拼命地哭,甚至在哭咽中央求“爹啊爹,你看看身后的债,一笔一笔落在纸上加来,比我都高,为了还债,爹啊爹,你也不能死,不能把我们娘几个扔在山坡,上不去,下不来!爹啊爹,你不是担心我长的难看,丑的要死,长大讨不到老婆吗?你死了,谁帮我讨老婆啊”
父亲已不能动坦和说话了,听觉尚存,闫长生的哭诉,正是他放不下的,每一个字都敲着他的软肋。他想伸手替儿子拭去眼泪,或许,他更想一磆碌爬起来去上工,挣工分还债。
把爹送下湖后,家里只能用空荡荡三个字形容!公社分救济粮,生产队照顾他们,硬生生批给他们二十七斤元麦,一毛一分钱一斤,各人拿条子去粮管所买。队长让会计借给他们家五块钱。娘三个,指着那点口粮,到娘死时,还剩有三斤。娘快死时,已经皮包骨头了,她交待要照顾好妮妮,另外,他有一个哥,被在他们家蹲点的杲干部领走了,一个弟弟在县医院走失,希望他日子过好了,去找找他们,让他们到爹娘坟头烧把纸,娘想他们…
可能娘经历了爹久久不能闭眼时,活人跟在身边遭罪吧,娘干脆,交待完眼一闭,没了。闫长生买不起棺材,连一领新席也买不起,炕头上唯一的席子不知用几年,四个边角有三个磨成橢圆形,被娘用破布缝补,防止继续破损。生产队长让人到场上抱两捆稻草搓三根绳,破席一卷,当晚就埋到爹旁边。
不到十五岁的孩子,在娘死后的第二天早上,别人还没有睡醒时,已经从村后的苇塘里割下两捆芦苇,开始学编席子,他的初衷是不想让妹妹一个女孩和他一样钻在麦草里睡觉。没钱买,可以自己编,没干过不要紧,毕竟见过别人干过,边干边琢磨。
学会编席子,学会逮鱼,养鸡养兔养猪干农活,生活就那么回事吧,取决于你的态度,你愿意看不起他,你就能享受征服的快乐!你愿仰视他,那他就是一座山,你只有慢慢地攀爬!
妹妹已睡上席子了,那是闫长生学编的第一张,后来编的都卖掉还帐了,爹娘死了,帐不能赖,兄妹已经形成规律了,每天早上都去割苇子,回来吃过饭,闫长生跟着生产队上工,中午吃过饭,还要趁空割两畚箕子青草,喂养那些鸡鸭兔羊猪。
割草的地方多在胜利渠二支渠畔,那里很少有几颗树,渠呈东西走向,阳光充足。草也格外茂密。二支渠主要是给姚场村,罗东村,程家圩子等几个村稻田灌溉使用,平时不用时,水浅至脚脖子,一些小鱼在里面调皮地翻闪着他们银白色的肚皮。
割下两畚箕子装不完时,闫长生停下来歇歇腰,转身看到二支渠底,从东边游过来一条青白的长家伙,凭经验判断是一条白鳝,沟里有些地方水的深度不够,白鳝身体呈S型,吃力地向前游着,闫长生来不及脱鞋与衣服,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衣服,就一条辦不清原色的大裤衩。妹妹补衣服的技术太差,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着实难看。鳝鱼体外有一层粘液,闫长生按了几把,甚至狠踩两脚,都不起作用,生死关头,鳝鱼已不在乎疼痛,努力逃命。
治服不了一条几乎是白送的鱼,闫长生不太服气,抬头看到刚割草的镰刀,静静地躺在渠畔,闪着铁质坚硬的光,正蔑视着被割倒的青草。闫长生几个跳跃,已到镰刀跟前,拿过武器,哼哼两声,像刀藐视青草,他藐视鱼。
重新跳到渠底,拉开架子,一刀头剁进鱼身子,刀入体的疼实在难以忍受,鳝鱼不仅扭动的幅度增大,有时尾巴乱拍水花,几乎是跳起来,鱼血在浅水里很快洇出两三米远。
闫长生连鱼带刀扔到草坡,离开水,鱼挣扎一会便不动了。他掂起来,怕没有两斤重,可惜身上伤一大块,不然能卖三四块钱。这两年兄妹俩起早贪黑,欠债已还了一小半,村人们都看到了兄妹俩的努力,无论手头急躁的冒出火星子,都没有人忍心去上门讨过债。正在这时,赖黑子急匆匆地找上来,非常惊慌地喊道“长生哥一一快,快,可不得了了,妮妮姐被怀强支书的小舅子给强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