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短暂的交谈,苏曼得知这二十几个人并不是逃难的难民,而是从城里逃出来的大户人家。
她救下的那个孩子,正是他们老爷骆翔云的小儿子,骆君儿。
“逃出来?”
苏曼注意到骆翔云的用词,“城里也有饥荒吗?”
骆翔云无奈一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官不官,民不民。荒年之下,根本没有安稳的所在。”
据骆翔云所说,城里先后遭了两波土匪。
大户人家的粮食都被抢空了,连带着家里的金银也被洗劫一空。
若不是他们舍弃了金银趁着没关城门之前先跑出来了,恐怕早已成为土匪刀下亡魂。
至于那些不舍得家里的家业的,都被土匪抢夺空了,就连家里的女眷都被一并掳走。
听到这,村民们皆是一阵唏嘘。
没想到城里的危机不比他们的少。
苏曼见骆翔云谈吐不俗,哪怕是落到这样的境遇,他依旧保持着绝佳的仪态。
那是骨子里的东西,可见他的来历绝对不是普通的富商那样简单。
再看他的家仆,昨夜哪怕是那样生死攸关的情形,他们也没有各自逃命,依旧聚集在一起护着主子。
这也是苏曼能一并救下他们一大家子的原因。
想到这,苏曼试探道,“听骆兄的口音,不像是这里人,倒像是,京城的?”
骆翔云顿了一瞬,眼中闪烁。
苏曼注意到他的顾虑,也没再追问,“我们刚刚见面,骆兄有防备也是应当的。”
“不。”
骆翔云叹了口气,“恩人救我们性命,又替我们救下了君儿。我必当知无不言,只望恩人能够替我保守秘密。”
“那自是一定。”
苏曼看向周围的村民,“若不是守义的人,也不会留在这里。”
“恩人说的不错。”
骆翔云正了正坐姿,对着苏曼拱手,“恩人,家父平王,我乃平王之子。”
苏曼:漂亮!
她猜到骆翔云来历不俗,只以为是什么大人之子,没想到居然是王爷家的儿子。
不过王爷家的儿子不好好在京城享福,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听到苏曼的疑问,骆翔云苦笑一声,“自然,是为了我家君儿。”
他望向被夫人抱在怀里的小儿,略显冷冽的眉眼化开,“君儿自打出生便是体弱多病,太医说,他活不过三岁。我跟内人都不愿意放弃希望,辗转打听到了,连城境内有位神医,便寻了过来。”
“在神医的救治之下,君儿的身子好了不少。也想过把神医一并接回去,只是治病用的几味药材都只有在特殊地方才能生长,便留在这里,只是...”
“只是没想到饥荒会如此严重。”苏曼接话。
“是。”
骆翔云点头。
“那你们没有向地方官表明你们的身份,让他们护送你们?”
“恩人说笑了。”
骆翔云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河水,“连城知府能做出此举,是打定主意把饥荒封死在城里,如果被他知晓我的身份,恐怕我们会比难民死的更快。”
他这样一说,苏曼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若是骆翔云把连城知府的所作所为传回了京城,那可是株连九族的祸事。
这种情形,哪怕明知道骆翔云是王爷之子,他也会硬给他扣上暴民的帽子。
说到这,骆翔云也是一阵后怕。
亏得开始他嫌迎来送往麻烦,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正说着,王铁蛋不知道从哪跑了回来。
“婶子,我刚去看了,松树没烧着几颗,咱们啥时候造船啊。”
“造船?”
骆翔云一愣,“恩人,你们要造船?”
“是。”
苏曼应了下来,“官府的船不敢坐,私人的船又坐不起,所以我们决定自己动手。”
骆翔云听后也震惊了一瞬,直到听了苏曼的计划,才渐渐镇定下来。
“私人的船,也许到不了河对岸,不坐也罢。”
苏曼意外,“这又是什么道理?”
骆翔云讲了一个他听过的悬案。
那是一处水陆运发达的码头,每天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
打某一天开始,不少人都在渡河之后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传言是水鬼作祟,当时还办了几场法事祭奠。
直到后来有幸存者侥幸被人救下才破案,原来是有个船夫,他为了多赚钱,居然把过河的人在河中心丢弃,还会搜刮他们的钱财,以此牟利。
这样一来,他就不必耗费数日把船划到对岸去,还能赚到过河费。
“...也有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在这荒年时刻,规矩礼法皆被抛诸脑后,我实在是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