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六说完这句,浑浊的眼睛逐渐失神。
在悲哭声中,一条生命无声无息地消失。
这个时候也讲究不了风水跟认祖归宗,草草找个地方埋了也就是了。
王六婶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刚刚不给王老六喝最后一口水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虽然心狠,但要说她这件事是对是错,苏曼也不好评论。
在和平年代理所应当的事情,在饥荒年都成了奢望。
这不只是对他们生存的考验,更是对人性的考验。
那些平日里能隐藏的东西在此时此刻暴露无遗,曾经的王六婶能为了给儿子攒老婆本把王曼嫁给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男人,现在她就可以为了儿子不认她这个女儿。
苏曼看了眼埋葬王老六的地方,为了不被人看到,没有任何记号,就像没有埋过他这个人一样。
...
有了苏曼拿回来的鸡蛋,他们总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当天晚上,村里人睡下之后村长一个人背着个小小的包袱,悄悄离开了队伍。
树下,躺在周奶奶旁边的苏曼看着村长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村长为什么半夜偷偷离开,不用猜,肯定是去找他那个还没回来的小孙子。
村里人已经等到极限了,粮食本来就不够吃,周围能吃的能摘的,就连树皮都摘干净了,再留下去只能等死。
即便找回孙子的希望渺茫,可他的儿子已经死了,他不能再丢下孙子。不管有没有希望,他都不能放弃。
村长最后看了一次村里人的方向,义无反顾的走了回头路。
“村长。”
村长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苏曼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王曼?你这是...”
“村长,您是要去找小虎子吗?”
小虎子是村长给孙儿取得名字,因为他虎头虎脑,十分机灵可爱。
村长点了点头,“虎子是我贵生留下来唯一的指望,他死的时候说,让我一定照顾好小虎子,现在孩子找不到了,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村长,你不用去了,因为小虎子他,已经不在了...”
“你说什么?”村长不敢置信,他丢下手里的包袱抓住了苏曼的肩膀,激动之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你见过小虎子,小虎子在哪,你快告诉我在哪。”
苏曼语调迟疑,“在,一间破庙里。”
“破庙?”
村长停顿了下,忽然道,“小虎子最是怕黑,破庙那种地方他该多害怕啊,好丫头,快带我去找吧,再晚了小虎子可要哭了,哭了怎么好呢,这里又没有他爱吃的糖....”
他嘴里一直絮絮叨叨,仿佛只要这样说下去,就不会听到噩耗,可他眼角的泪还是泄露了他的心。
村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蹲在地上像是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苏曼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只能沉默的站在一边。
那天在破庙里,她见到了小虎子...在那几个土匪的锅里。
虽然看不清脸,但她记得破庙的地上丢了一双虎头鞋。
当时她只觉得眼熟,等遇上村长听他说了才想起来,小虎子在路上,穿的正是一双虎头鞋。
之所以没有马上说出来,也是不忍心,而且看村长媳妇月梅婶子的样子,要是知道小孙子不在,怕是能直接跟着去了。
“孩子,你告诉村长,我的小虎子,是怎么死的。”
村长老泪纵横,几分钟的时间,他像是老了十岁。
苏曼不忍说出实情,“我去的时候,小虎子被他们...摔死了。”
她怕村长伤心太过,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些害小虎子的土匪都已经死了,小虎子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的。”
村长没说话,他双目充血,死死咬着牙,“这帮天杀的土匪!”
良久,村长站起身来,他的背佝偻的厉害,“谢谢你孩子,不过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你月梅婶子了,她...受不了刺激了。”
“是,我知道了。”
“回去睡吧。”
月光下,村长步履蹒跚,那种感觉,好似行将就木的老者,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点活气。
两人脚前脚后的回去,黑暗中,秦婉如翻了个身,恰好看到了苏曼。
这不是王曼跟村长吗?
秦婉如仔仔细细看了看,果然就是他们。
这大半夜孤男寡女,能有什么好事儿。
秦婉如心下鄙夷,还好意思说她要王老四的衣裳,她自己都陪男人睡了。
怪不得村长向着他们,原来是这个道理。
还有那鸡蛋,他们在周围找了那么久都不见个鸡窝的影子,偏生她出去就能找到鸡蛋,八成是村长偷偷给的。
这个贱妇,败坏她跟哥哥名声,自己背地里则是什么丑事都做尽了。
真是老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