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帝东女的帮助下,任玉如愿见到了任大人。
自打入宫之后,任玉就再也没有见过家人,眼下看到从前威风凛凛的母亲穿着囚服躺在石头床上睡觉,任玉的眼眶湿润了,但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任大人睡得浅,任玉只叫了一声,她便被惊醒了。
“玉儿?你怎么在这?”
任大人一脸惊讶,她如今已经年过四十,长相跟任玉有几分相似,只是中年发福,再加上连日奔波,略显沧桑。
见到任玉,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手顺着栏杆的缝隙伸了出去,“玉儿,你是不是来救我出去的?”
任玉没有握住母亲的手,而是垂下眼道,“我是来劝说您认罪的。”
“认罪?”
任大人不敢置信,她指了指自己,“你让我认罪?”
“是。”
“好啊你个不孝的东西,你自己当了贵君风光无限,居然要拿娘老子的命争宠。认罪,认了罪,别说我,你姐姐也不能活了,你想让我们死吗!”
任大人往日在家就更偏宠任海兰,偶尔跟任玉说上几句话,问的也都是他的琴棋书画学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偷吃东西。
眼下,她对任玉更是疾言厉色,“你以为任家倒了,你能置身事外吗?陛下身边美男如云,若是没有我跟你姐姐,你以为你现在还会得宠?”
听到这,任玉知道,母亲是完全把他的得宠归结到她自己身上,他这么多年付出的所有努力,对她来说,都不值得一提。
任玉自嘲一笑,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对这些抱有希望。
他略正色道,“母亲,眼下户部侍郎已经整理好了您的罪证,您若是不认,陛下派钦差去查,也是一样的结果。而且您如今下了狱,若是户部侍郎跟钦差勾结,还不知道要给您定个什么罪,这些道理您应该比谁都知晓。”
任大人的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似乎是在分析这样做的利弊。沉思片刻,她拒绝了任玉的建议,“若是我认了罪,那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要了我的命,我不认。”
任大人素来固执,凭借这么三言两语,根本无法说得动她。不仅如此,她还怒骂任玉,“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老子娘下狱,你不想着怎么跟陛下求情放我出去,反倒是在这让我认罪,你不就是怕我们牵连到你吗?”
任玉有些焦急,“母亲,我没有,我是真的为了你,为了姐姐着想。陛下已经答应我了,如果你肯认罪的话,她可以让你将功折罪,从轻发落。”
“好啊!都已经想好怎么处置我了,还说你不是为了自己争宠,你就是怕我跟你姐姐连累你,急于把我们处置了,好让你能够跟陛下卖好。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
“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不是你母亲。”
任大人背过身子,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
眼看着探视时间就要到了,这次见面已经是大费周折,审讯之前再想见到母亲怕是不能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想到这,任玉心下一横,他从袖口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药瓶,低声道,“我知道,母亲不信我。既然这样,那我便证明给您看就是了。”
说罢,任玉便拔掉了瓶口的木塞,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任大人听到声音回头,正好看见任玉摇摇欲坠,唇边隐有血丝溢出。
任大人的瞳孔瞬间放大,脱口而出,“玉儿!”
她努力地想把手臂从栏杆之中伸出去,只差一点点,可她却怎么都够不到。
她晃动着栏杆,拼命大喊,“快来人啊,来人啊!”
得知任玉中毒的消息,苏曼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向阳宫。
任玉的前襟已经被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周围几个御医七手八脚,正在施救。
“怎么回事!”
“回陛下的话,玉贵君饮下了毒药陷入昏迷,情况危急。”
苏曼立刻明白了,玉贵君这是在用自己的命,劝任大人回心转意。
看着面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任玉,苏曼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任玉一定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任大人不肯认罪,那么受到牵连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任玉的父亲,他的弟弟妹妹,任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要遭殃。
所以他选择用自己的性命,来警醒任大人。
意识到这一层的苏曼也有些懊悔,她平日见任玉文文弱弱,总是很温柔的样子,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
这场救治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御医们更是竭尽所能,半点不敢马虎。
人事已尽,能不能醒,就要看天命了。
苏曼不眠不休,守在任玉的床边,用热毛巾帮他擦拭吐出的秽物。而凤君作为后宫之首,也陪在苏曼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