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梅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磨刀。
磨刀石跟刀身摩擦的沙沙声,听得田麻子心尖都跟着发颤。
他现在唯一能活动的就是脑袋,他费力转头,色厉内荏道,“我可是你男人!你杀我,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连鬼神之说都搬出来了,足可见他现在有多么害怕。
王雪梅面无表情,心中快意。
往日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天,终于也换了一换。
田麻子还在咒骂,“你个烂货,臭婊子,你要是敢动老子,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
王雪梅对他的谩骂充耳不闻,只是不断地把刀身磨得更加锋利。
那声音活像黑白无常在地上拖动的索命铁链,把个田麻子吓得肝胆俱裂。
若是王雪梅开口骂他,他也不至于这样害怕。可此刻的王雪梅沉着脸一言不发,那模样跟罗刹所差无几。
田麻子骂着骂着又开始讨饶,“我们好歹是夫妻,这些年,我不缺你吃不缺你喝,你看村里哪有几个有肉吃的,你可不能黑了良心啊。”
“......”
“你不是喜欢孩子吗,只要你不杀我,我们还能再生的。”
“刺拉。”
王雪梅手里的刀停住。
她望向田麻子的眼中是彻骨的恨意,“孩子,你还有脸跟我提孩子!”
田麻子被吓到,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他此刻无助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眼熟,王雪梅认真看了半天才认出,那正是曾经的她。
王雪梅走到田麻子的面前站定,直勾勾地盯着他。
田麻子看着她手里锋利的柴刀,吞了吞口水,声音打颤,“雪梅,你听我说,我们是两口....啊!”
手起刀落,柴刀插在他两腿之间,鲜血洇湿了裤子。
一声惨叫,田麻子痛死过去。
“咣当”一声,柴刀掉地。
王雪梅也跟着瘫软在地,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双目空洞,喃喃道,“孩子,妈妈给你报仇了。”
当晚,大明村下了一场暴雨。
无法务农的村民都坐在自家炕头说闲话,内容无非就是田麻子打猎造孽太多,所以才会遭此横祸,打医院回来一天都没扛过就死了。
他的伤势多重,大家都是亲眼看见的,都以为他是自己没挺过去,根本没人怀疑他的死因。
这样的闲言碎语自然也传入了苏曼耳中。
彼时的她正在帮王枫叶缝今天下地被刮坏的衣服。
唇畔扬起浅浅的弧度,恶人自有天收,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来。
“叮”
一声脆响。
王枫叶手里的两个玻璃珠撞到了一起,他笑得像个孩子。
苏曼把手里的衣服抖了抖挂在门口的挂钩上,嘱咐道,“衣服我给你补好了,明天还穿这件。”
坐在炕上的王枫叶仰头看了她一眼,笑眯眯道,“谢谢媳妇。”
苏曼把身上披着的衣服搭在板凳上,坐到了王枫叶的旁边,揉了一把他短短的有些扎手的头发,“知道今天田麻子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知道。”
王枫叶以为苏曼不知道,还给她讲了起来,“那是猎枪,可厉害了,我有次看他打兔子,一枪,兔子就...”
他歪倒在炕上,学着当时兔子的惨状。
苏曼笑着拍了他一把,“知道你还来挡,不怕死?”
王枫叶一骨碌从炕上起来,他拍了拍胸脯,“我是男子汉,保护媳妇。”
苏曼笑了,笑容里满是暖意。
有些男人,认为男子汉就该恃强凌弱,打老婆,对人吆五喝六。
而真正的男子汉,其实是像王枫叶这样,能守护身边的人。
三天后,料理了田麻子后事的王雪梅提着一只鸡上门。
一宿的功夫,她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因为刚刚死了丈夫,她穿了一身黑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炯炯有神的眼睛跟王枫叶如出一辙。
虽然她脸上的红肿还没消,但她整个人看上去分外轻松,对着开门的苏曼微笑,“弟妹。”
“二姐来了,快进来。”
扫院子的刘萍看到王雪梅手里的鸡笼吓了一跳,“二丫头你怎么把鸡拿来了,等下田麻子知道了...”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这才反应过来田麻子已经死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切切实实地意识到,她的女儿终于自由了。
母女俩相顾无言,眼眶都是红红的。
“二丫头,你受苦了。”
王雪梅轻轻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王雪梅望向苏曼,眼中含泪,似有千言万语。只是她不善言辞,最后只说出了一句,“弟妹,谢谢你。”
苏曼眉眼含笑,“二姐你说什么呀,我也没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