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抵住颈窝。
他的皮肤上有一股甜到让人迷醉的香味, 似乎只要轻轻一咬,石榴的汁液就会从薄薄的伤口中涌出, 顺着食管流入胃部, 犒劳饥渴的身体。
可是五条悟并没有继续咬下去,在齿尖磨蹭皮肤的一瞬间,他掐住了伊泽的腰, 反过来将他抱在怀里。举起一个成年男人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更何况伊泽并不算重。
骚痒和幻痛同时折磨伊泽,他尽量克制不像虫子一样扭动身体。黑色的发丝黏在额角, 神情苍白而脆弱,颊边升起的红色云雾似乎也将呼出的气体升腾了。
伊奈会有多痛啊。
哪怕见到了还能跟他好好对话的妹妹,伊泽依旧为伊奈感到心疼。他们的血肉与骨来自同一个人,妹妹想要拼命掩饰自己的一面还是被他发现了,克制不住的嘶吼被他死死咬住唇角憋住,他没有上前, 等待黑暗再度将他带回人间。
伊奈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伊泽并不想要她的逞强。
“我是不是很失败。”他抓住五条悟的衣领,闷闷地说, “我是个坏人。”
哪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五条悟在心底吐槽。
这个样子说是坏小狗还差不多。
他头疼地看着被伊泽挖出的墓穴, 瞬间幻视将骨头埋好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坏蛋狗狗。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帮忙处理残局啊。
五条悟的手紧紧箍住伊泽。
他真的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
五条悟虽强,但也还在人类的范畴,他无法理解永生之人踽踽独行百年的孤寂。接受背叛和离去对于伊泽来说是家常便饭, 而在不得不改变样貌身份的躲藏期间, 他与人类建立联系的方式也堪称扭曲。
没有人是不想被爱的。
与爱相对的恨是更加让人刻骨铭心的诅咒。
也许伊泽潜意识中是想要以这样的恨意作为自己存在方式的证明。死亡对于他来说是解脱,可失去神格之后他已经没有什么好逞强的了。
五条悟稳稳站起, 将伊泽单手托住, 顺手拉起陶人:“是不是坏人不是由你来定的。”
他的语气堪称心平气和:“交给他们来选择吧。”
所有的故事都应该有个结局, 而蛇神的终幕已经落下,作为“伊泽”的新生角色才刚刚开始。
五条悟不管伊泽的意愿,只要他还活着,伊泽就注定要被他掌控。外面的世界对于这个新人类来说太过危险,他的气息又如此的甜美,还没有相应的实力庇佑,万一又死在角落里——
他闭了闭眼。
五条悟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既然被叫了一声老师,那就要负责到底对吧?
伊泽的意识已经开始溃散。
放下一切坠下,又被伊奈送回来。新鲜的空气和皮肤带来的痒痛挥之不去,他像是溺水的鱼,被豢养在小小的水池,限量的氧气和飘摇的水草捆住他的身体,死寂流进他的鱼鳍之中,再一次被送出水面,他终于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生活在空气之中,而不是小小的水缸。
他已经自由了。
捆住他的是妹妹的死,是手上沾的血。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需要好好赎罪才行。
伊泽蜷缩起手指,缩在胸前。他的姿势像是卧在母亲怀里的婴儿一样。
“我想赎罪。”
为那对兄妹的死。
他很愧疚。哪怕这点愧疚杯水车薪,可事实确实是他毁掉了他们。
身上的痛觉居然让他感到释然。
只要这样一直疼痛到死亡,那么他的罪孽会不会因此减少一点呢?
伊泽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一定会想到还在地狱的伊奈。有这样一个哥哥,她会感到丢脸吗?
哥哥做错了很多事情,可见面的时候,他一句认错的话也说不出来。
五条悟惊奇地低头:“你哭了吗?”
“闭嘴。”伊泽伸长手臂,将他的下巴推回水平线,“把我的木仓和匕首都捡上。”
五条悟带着他往山下走。神社已经没什么好带走的了,除了怀里的人,其他都只不过是百年前的糟粕。
“好凶。”五条悟不满地努嘴,勉强够到他的手指,顺势咬了一口。他惊奇地看到伊泽闪电般收回手,还恶狠狠地用匕首戳了一下他的胸膛。
虽然很轻,但还是有针扎一般的感觉。
“刚刚不是还很需要我咬你的吗?”五条悟笑着问,他咬住喘息着的伊泽的耳尖:“这里应该也能咬的吧?”
话还没说完,他被锤了一下。
五条悟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他带着伊泽回到了东京郊区的住宅。一路上他径直抱着伊泽和伊奈的人偶,不管这个场景看起来有多诡异,伊泽在这段路上谋划了多少次不动声色把他嘎掉的方法,五条悟依然带着那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的灿烂表情,自动过滤了伊泽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