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起眼睛:“可是诅咒我的,是我自己哦。”
要是诅咒消散,他也一定会跟着崩溃死去。
伊泽憎恶没有能力的自己,也同样对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的自己抱有恨意,在漫长的时光中,一点点的憎恨和愧疚累积起来,终究变成了执着顽固的诅咒。早已经不是那条蛇带来厄运了,这是他自己接受的苦果。
伊泽无愧于恶神之名。
他开始咳嗽,跟着胸腔的颤动,皮肤上的鳞片不断攀升,盖住他的锁骨。
伊泽将掌心的鲜血握住,“你是想再一次杀了我吗?”
“要是我变成咒灵,你肯定会再一次杀了我的吧。”
“……”
“快点回答啊,我在问你话呢。就算我快死了也不肯告诉我吗?这样很过分哎。”
五条悟开口了,声音很坚定:“会。”
伊泽却笑了起来:“乖孩子。”
五条悟肯定不会让他以那样丑陋的姿态死去的,伊泽竟然有了奇怪的安全感。原本计划一个人离开的,但是现在多了意料之外的人,感觉还不赖。
他跟五条悟应该算得上关系比较好的存在了吧?
毕竟五条悟小时候跟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来他又去高专上学了嘛。横跨十几年的时间啊……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留给伊泽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他恳求道:“等我死掉,你把我埋起来好不好。要么把我烧掉,如果可以,把骨灰扔进海里吧。”
“……”
“记得把我妹妹带上啊。”
五条悟气急败坏:“死到临头了你只跟我说这些吗?”
他的手掌在轻颤,却牢牢握住伊泽。
“我答应你。跟我再说说话吧。”
伊泽卡了一下壳,脸上也带了不快的神色:“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你可是天上天下唯吾独尊的五条悟啊,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就算没有我,一个人也能称霸咒术界吧?况且还有悠仁他们在。所以不要再跟我这样的孤家寡人废话了。”
“那你就没有想跟悠仁和惠他们说的话吗?”
伊泽摇了摇头:“没有哦。”
“我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的眼神浮现几分挣扎:“明明一开始只是想把他们当做利用的工具的。”
“很可笑对吧。”伊泽半阖眼,喃喃道:“所以什么都不要说。”
“好困,让我睡觉吧。”
五条悟动作轻柔地将他放下,握住他的手不舍地放开。
“真是稀奇,居然能看到你这样柔弱的一面。”
“哈哈哈哈简直要笑掉大牙了,当初你不是很能逞强的吗?还骂我年纪大,到底是谁的年纪比较大啊!真过分,那天我可是足足照了一个小时镜子!”
“当初你还特别喜欢用手压我,还跟我说一定会变矮,我现在已经长得比你高了,你才是矮子。”
“就算你哭着求我,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五条悟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躺下的人却始终没有回音,与之同时,浓厚的瘴气开始退散。
他兴致寥寥,闭上了嘴。
墓穴中的青年有一张苍白的脸,眼眸紧紧闭合,垂下的睫毛纤长而显得忧郁,可他翘起的嘴角却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一样,自然而然带出几分狡黠。
五条悟凝视着这张脸,双手抱胸,硬邦邦吐出一句:“你赢了。”
“真是说话不算话的神明大人啊。”
他一边抱怨,一边如伊泽所说,将他埋起来。
这具失去灵魂的皮囊和旁边的陶人一样都是死物,五条悟尽力暗示自己,可是在土块接触到伊泽的皮肤,头脑中的神经突然断裂,他神经质地将那些泥土从他身上拂去,直到伊泽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干脆一把火烧掉吧。
反正看了只会更加生气。
五条悟这样想,他熟门熟路地从伊泽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可是手指却迟迟没有行动,自暴自弃地坐在了伊泽的坟前。
他的手指夹了一根烟,尝试吸进一口。
五条悟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东西哪里有糖好吃啊。
他这样想,扔了几颗草莓糖进去。
辛辣的烟雾刺得他眼眶红肿,猩红的一点火光映在他的眼中,像是伊泽眼中永不湮灭的不甘,最终彻底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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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沉睡中醒来,身边是红色的花海。
伊泽揪下一根捏在手里把玩。
彼岸花的茎叶在风中轻轻摇晃,不远处是一条明澈的水流,水中燃着长明的白烛,有水声接近,似是有人划着小船前来迎接。
这里就是冥界?
伊泽有些意外。
本以为他是没有转生机会的,死去即是连灵魂也永远长眠。冥界是死者的国度,永生的神明永远也无法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