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种了三分地的芝麻,准备抽空拿去磨了油,给庙里捐去,那里有他为太子殿下立的长生牌位,香油钱太贵,但如今庙里已经允许用自家的芝麻捐香油了。多亏了太子殿下啊,自从他要求对寺庙的土地征税后,庙里规矩便不那么多了!
岳飞将这些事情都记下,又打听了一会消息后,告辞离开。
但在路过一处田亩,看到一名老妇包着头巾,有些蹒跚地收稻时,终是没有回去,而是脱下外袍和布靴,挽起裤脚,熟练地下田,帮着那妇人收起稻子。
那老人晕浊的眼睛在太阳下看得不是很真切,只晓得是个年轻人在帮忙,连说了数声感谢。
她也实在有些累了,看着那年轻人的背影,不由低下头,悄悄抹了眼泪。
岳飞似乎感觉到老妇的悲伤,头也不回地道:“婆婆先去树荫下歇会,这亩地收不了多久,你还有其它地么?”
那老妇低声道:“就这一亩了,去年流匪入村,我那两儿都死在其中,只留下年幼的孙儿,宗族里照顾着分我一亩地,平日里农活不多,我做些缝补能凑合着养大孙儿……要是他们没死,家里怎么也能多分个五亩地,家里日子便能好起来。”
说到这,她又有些呜咽:“他们说要是我多生养几个孩儿便好了,可是前些年,孩儿生下来也是饿死,我又有什么法子……”
岳飞将自己的水袋递给她,低声道:“没事了,以后会好起来的。”
老妇点点头,没有喝,却紧紧抓住那羊皮水袋,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
回到钦差暂居的会稽城后,岳飞没有休息,而是第一时间将自己一路剿匪时搜集到的各种民生消息送到王洋身边。
不过他扑了个空,王洋并不在县城府衙中,而是去了这里器械监。
器械监便是原本的军械监,王洋的任务,除了分地外,同时也要求江南的器械监推广农具。
太子殿下这些年的重金悬赏,很是改进了一些农具,比如可以人力转动的脱粒机,有了独立风道、不只是扇叶的风扇车等等,至于早就有的耧车、铁犁在这里更是常见。
以前王洋不明白这些昂贵的农具农人又买不起,太子为何还要重金改进呢?
然而后来,随着焦炭炼铁的推广和铁器产量的暴涨,王洋渐渐发现,铁器居然是如此的重要,它于整个大宋有一种润物无声的孕养,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匠人的数量越发多了。
原本昂贵的木匠工具价格暴跌,加之有了大量铁钉之后,一些简单的木匠活,农夫们摸索着便自己做了。
匠人数量多了,器械的价格便自然而然地降了下来,原本高不可攀的农具,如今一些地多的农户,咬咬牙,便也买下来了,毕竟每年收获时节都是与天抢饭吃,这些农具既可以让他们少干些活计,也可以从老天手中抢到更多的饭食。
有时候亲戚邻里,也会提着半篮粮食,前来借用,算是额外收获。
王洋如今就正站在一台风扇车前,这车有四个脚,一人高,像一个大风箱,碾过的粮食从上边倒下去,转动扇叶,便能用风力把轻巧的稻壳吹走,比用筛子不知道快到哪里去了。
他摸着下巴,思考着如何才能让这东西卖得更便宜些。
正想着,便见一身风尘的年轻将领在小吏的引领下,向他走来。
“不必多礼!”王洋熟练地摆手,“这次任务可还顺利?”
“一切安好!”岳飞抱拳,将自己这些天收集的记录双手递上。
王洋笑了笑,将手扎放入袖带中:“先别急,和我一起,看看这次送来的新农具如何使用。”
岳飞自然应了,看着器械司的工匠将谷物放在那脱粒机上,不由眉头微皱。
“怎么了?”王洋察觉到他似乎并不喜欢。
岳飞沉默一息,斟酌道:“冬日农闲时,去大户人家脱粒打谷,能挣些浮财,是许多贫家熬过冬日之依靠。”
若是有了这东西,大户方便了,但许多穷人,便要失去这份收入了。
王洋轻笑道:“这些,我当然知道,否则,你以为太子殿下,为何要废除杂税,重定田亩?”
岳飞猛然抬头,目光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