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株白梅下,那时你还是少年模样,面容清俊,身形挺拔,站在那里比梅树都扎眼,我一眼便看到了你,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好似还是没变。”安平紧了紧披风,“你还记得么?”
“记得。”陆缙停步,眼眉微抬,附和了一声:“十年有余了。”
“十年啊,咱们认识都这么久了。”安平语气唏嘘,犹是不死心,缓缓看向陆缙,“相识十年,当真敌不过你同那江小娘子三月么?”
“不一样。”陆缙神色平静。
“如何不一样?”安平却不依不饶。
“我只将你当做妹妹。”陆缙如实道。
妹妹?安平嗤一声,谁要做他妹妹。
她心高气傲,捏了下帕子,终究还是忍不下,声音带了一丝恨意:“可江晚吟不过一介伯府庶女,忠勇伯府与国公府门第何止天堑,表哥你当真要自降身份,娶这么一个对你仕途毫无裨益的女子么?且不提裨益,便是她同你之间的那一层关系,落在有心人耳里编排,也恐叫你名声受损。你何必自己给自己平添污名!”
“你也说了,公府门第甚高,既然其他人门第皆不如我,对我又有何差别?”陆缙语气淡漠,却极其自负。
也对,与他结亲,对那些人来说都是高攀,他的确不甚在乎是伯府还是侯府。
安平一时语塞,心口闷极。
她眼睫微垂:“若是当年你出征时我父亲没有悔婚,现在咱们大约已经成婚了罢。”
“往事已矣,安平,你莫要执着。”陆缙终于看她一眼,顾念着往日的情谊,最后敲打了一次,“少时舅舅曾说,你性子太过偏执,做什么事总想做到极致,然有些事不可强求,该放下的时候还是当放下,回头亦是不晚。”
安平只当他还在说当年口头退婚的事,心底悔意翻滚,几乎要将她淹没。
许久后,她压下去,又换上一副无可挑剔的模样:“表哥说的对,是该放下了。”
陆缙没应声。
安平却笑了:“正好,我这里新得了一种西域来的葡萄美酒,开了让你尝尝,也算是提前恭祝你同江妹妹的婚事了。”
陆缙拨着手串的指一顿,平静地应了声:“好。”
落座后,安平亲自起身,为陆缙斟酒。
鲜红的酒液倒入玉盏,很快,盛了满杯,安平双手托起,递到了陆缙面前。
“表哥,请。”
这一幕落在席上其他人眼里,席上顿时议论纷纷,众人眉眼皆含着笑打趣。
安平却罕见的不见笑模样,指尖微微抖着。
陆缙眼神掠过,温沉地谢了句:“有劳。”
安平垂下了眼,似是不想看。
只是接过时,手腕却一偏,酒盏晃了一下,半盏酒液溅了出来,正好洒到陆缙右手的腕上。
霎时,手串上的银线被溅到之处黑了一块。
“呀。”安平叫了一声,赶紧让女使去擦。
陆缙却自己扯了帕子盖住:“不必,我自己来。”
安平并不知他腕上的是银线,又道:“那我再替表哥倒一杯?”
陆缙垂着眼,缓缓擦过手串,若无其事的道了声:“好。”
只是重新倒好后,陆缙却没接,反将酒杯推给安平。
“你来。”
安平心口瞬间揪紧,席上的众人亦是目光停滞,纷纷看向陆缙这于礼不合的举止。
安平亦是强笑:“这葡萄酒虽珍贵,但说好了是敬给表哥的,我怎好喝?”
“喝。”
陆缙食指叩了下桌面,却只一个字。
他眉眼一沉,席上的气氛瞬间大变。
安平亦是敏锐的觉察到了,她微微笑:“表哥,你这是何意?”
陆缙拨了下手串,只说了一句话:“我这手串,是银线串的。”
而后,他捋开了砗磲,有眼尖的人看见了一截黑色,脸色顿时大变,怒目看向安平。
“郡主,你竟给陆世子下毒!”
安平面色镇定,脸上也露出惊诧之色:“怎会如此!我并不知,定是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弄错了!”
“弄错?”陆缙掀了掀眼皮,眼底不见一丝温情,“那上回桃花醉的事,也是弄错么?”
安平乍一听得桃花醉三个字,脸上瞬间白到了底,想起了裴时序告诫她的话。
恐怕,陆缙早就知道了。
安平深吸一口气:“表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你所想。”陆缙简略地道。
果然……
他竟然这般早便发现了。
安平闭了闭眼,快速将这些日子的事情过了一遍,难怪,江华容明明已经被圈禁了,却在江晚吟出事后又被放了出来。
现在想来,江华容分明不过是个替江晚吟挡箭的靶子罢了。
这次也是一样,什么回青州探亲,什么与裴时序相争,不过都是蒙骗她的幌子,目的都是保护江晚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