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丽莎很想问他一句, 你喜欢我什么?
也许是因为空气安静了太久,在她开口之前,克莱斯特自然而然的将话题转开, “你的事情办得顺利吗?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他还记得重逢时,她说她是来办点事情。
提起这个, 特丽莎垂下了眼睛, 她重新坐直身体,声音里有淡淡遗憾, “这个你帮不了我。”
“我来看望埃布尔叔叔, 就是曼宝泽的大公, 他生病了,”特丽莎轻轻摇头,“魔药也没有用。”
“抱歉。”克莱斯特停了一下轻声道。
“没事,”特丽莎浅笑了一下, 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分离总是不可避免。”
不欲让气氛沉闷,特丽莎抬眸望向他,“不说这个了,你来了还适应吗?”
荆棘王国与他短暂待过的阿克尼亚不同, 这里的人大多坦率, 豪放。心思与情绪多写在脸上, 待人也直白。
许是因为荆棘王国的历史, 这里全民尚武,民风彪悍。
她曾叮嘱他不要盯着旁人的右手看, 实际上他已经和人这样产生过冲突了。
那时他才明白, 原来道路两旁隔一段距离就搁置的一个树桩并非是供路人歇脚的高凳, 而是专门用来产生冲突时, 两人掰手腕用的“桌”。
——在荆棘王国,两人若起冲突,如果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常以掰手腕定输赢。
海妖的巨力显然不是寻常人类可以抗衡的,克莱斯特轻易赢得了这看似儿戏的比试。
被他赢了的壮汉也没恼,甚至颇为敬佩与热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像是感叹他瞧着并不魁梧,居然也能有这样的力气。
克莱斯特一面觉得不愧是能养育出特丽莎这样儿女的国家,一面又觉得很是新奇。
或许自己习以为常的生活在旁人口中说出来时便自带了彩光,特丽莎听他讲起在这里的生活,脸上频频露出善意的笑容。
克莱斯特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眉间郁色散了,话锋一转道:“我还听说……你小时候的梦想是统一百花大陆?”
“这个啊……”特丽莎脸上有一瞬间窘迫。
她点点头道,“嗯,一开始是想过的。”
克莱斯特的眼眸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戏谑,含笑问她:“被揍服了?”
想起往昔,特丽莎失笑,“也不是。”
荆棘王国以前战乱频频,虽然自特丽莎出生后,父亲的统一已进入了中后期,可就这个“中后期”也持续了八年。
特丽莎的童年是在战争的动荡中过来的。
她见证了太多战争中的死亡和苦痛,鲜血与分离。
那时她以为,战争源于分裂,只要统一,只要人们都属于同一个集体,便不再会有战争。
那时她以为,所有的国家都与荆棘一样,内部分裂,摩擦不断,人们都生活在恐惧之中。
想要统一,并非出自她的野心,而是出于一个孩童朴素的、希望结束分歧,永久消弭战争的念头。
“后来建国以后我才明白,不是的。只有荆棘王国这样。”
“荆棘之外的绝大多数国家,他们的生活平静祥和得像童话故事。就连生活在他们国度的人都带着一种富足生活养出来的天真。”
特丽莎顿了一下,插了一句,“你知道吧?一开始两片大陆融合以后,从百花大陆过去的人们总是一眼就能被分辨出来,因为他们都非常好骗。”
“其实也没有被揍很多顿,我只是去他们的国家做做客。”
“见识得越多,见到他们幸福的生活,我逐渐意识到,我的‘统一’并非是在结束他们的苦痛,相反,我会是那个造成苦难的侵略者。”
“这不是我想要的。”特丽莎摇摇头。
“比起侵略、掠夺这样的词,显然守护这个词对我来说更有力量。”
我想要,人人都能像人一样活着。
“统一不是目的,统一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当手段不能达成目的,”特丽莎笑,“当然就换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心向光明却并不拘于手段,原来那么早,她就明白了这些。
克莱斯特望着她,忽然很后悔自己怎么如此晚才认识她。
如果两片大陆融合那年,他多一份对新大陆的好奇,是否能在荆棘王国的海岸边见到幼时的她?
“如果”这个词注定没有答案。
刚刚填满的胃袋,好似又开始因饥饿而抽动,他攥紧拳头,在桌子的遮挡下,悄悄按在胃部。
克莱斯特喉结滚动,轻轻叹息,“原来是这样。”
他深深地望着她,像是想要从那段过往里窥见更深的“她”。
特丽莎偏头望了眼外面天色,转而回头询问他:“你吃饱了吗?”
“多谢款待,已经很饱了,”他温柔的笑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起身,手臂自然下垂,“你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