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过。
灵棚里那个吃了一点东西的人似乎被噎住了, 旁边侍从上前拍拍打打, 半天忽然打了一声嗝儿。
这声嗝儿给马超惊醒了。
就着阎行的哭声,他低下头。
“我是马超。”他说。
“原来是马孟起将军。”杨修说。
“嗯。”
杨修脸上露出了一种很懵的神情,试探性地等了等,但什么都没等到。
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乐陵侯, 那种很懵的神情又转为了了然于胸, 恍然大悟。
“安狄将军近来可好?”
“好。”马超说。
“钟公曾夸赞他……”杨修迟疑了一下。
马超果然被引起兴趣,“夸我父什么?”
“夸老将军行事贤厚, 人多敬之,”杨修说道, “只恨未能一见啊。”
“路途遥远, 这次赶路又十分忙乱, 家父虽有心觐见天子, 却未能成行,”马超的话逐渐流畅起来,“唉,天使, 皇甫公身子虚弱, 我们听说下邳有良医, 因此才不远千里送他过来,只可惜就差了这五十里啊。”
杨修似乎又被噎了一下。
那个打过嗝儿的苦主家属抬起头, 敢怒不敢言地瞪了马超一眼
但无论是他, 还是旁边的陆悬鱼,都逐渐适应了他的语言风格。
和他说话,就好像和一个大号的吕布, 小号的自己说话, 陆悬鱼想, 应该不会有什么更让她惊讶的话说出来了。
“所以朝廷准备让我当主使,”马超看看阎行,“还是让他啊?”
……杨修被噎得彻底说不出话了。
关键时刻,她顶上一句,“孟起将军以为,该由谁来担任主使呢?”
“这事我们原也没有个结果,”马超说道,“但你们来时,我们就快出结果了。”
“靠拳脚出结果?”她怀疑地问。
马超点点头。
“那现在选正使的权力,”她说,“给我了?”
灵棚内外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乐陵侯拳头大,”马超硬着头皮说道,“且由得你选。”
除了这两位满地打滚的西凉土狗之外,这里还有一个拿点心垫过肚子后继续哭的,杨修一问,原来是皇甫嵩的侄子,皇甫坚寿的弟弟,皇甫郦。
这也是个瘦削得不比躺着那位强多少的中年人,虽然哭得两眼红肿,但看着精神还行,见杨修过来行礼,他就抽抽噎噎地还礼。
“许多年未见皇甫仆射了啊。”杨修感慨。
“在下离京日久,尚有再见朝廷之日,”皇甫郦哭道,“阿兄却是再不能复起为国家分忧了!”
杨修也是一脸悲伤,还轻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朝廷欲早日安置皇甫公,只是而今皇甫公既殁,当推举谁为主事呢?”
他这样问,似乎很是同情地想送卖皇甫郦一个人情。
但这位谒者仆射就继续哽咽地哭,直到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话:
“议郎,阿兄于此弃世,家小却尚在长安!我如何敢独断专行啊!”
阎行不哭了,偷偷地用一只眼睛瞪他。
马超啥也没听出来,叉腰在企图细想这句话的意思。
【哈!】黑刃忽然又出声了,这次兴致还挺高,【你说他什么意思?】
她有点不想理他,总觉得一柄剑而已,也配来教她么?
但她还是懒洋洋地回答了,【皇甫郦很讨厌这俩西凉土狗,这是在抓紧时间给他们上眼药呢。】
【对呀对呀!】黑刃很高兴的样子,【但他为何就不怕呢?】
她的注意力是跑偏了,但黑刃还在继续讲:【必定是马腾韩遂之中已有人想要投奔小皇帝,或许早已同皇甫家暗通款曲了!】
她和杨修也给这位苦命的正使行了几个大礼,而后杨修留下同几个人继续聊天,她在灵棚里四处转转,看看,看着看着就走了出去。
马超和阎行各有五百兵马,以队为单位混杂在营中,看着也还相安无事。
她溜溜达达,有鼻青脸肿的士兵一脸敢怒不敢言地离远了看她,只要目光对上,那人就立刻缩到一边儿去。
……这感觉挺奇妙的。
她记得第一次看西凉兵还是在雒阳,他们骑着高头大马,穿得破破烂烂地进城,凶狠之色却让人不寒而栗。
后来她见过很多次西凉兵,比如在雒阳城外的军营,比如在火烧雒阳的那个夜里,比如在路上,比如在长安。
他们当中许多人长得方口阔鼻,有一副羌人的相貌,她在营中走一走,也听到有些士兵在讲羌族话。
都是一群凶狠好斗之徒,但也都畏惧与她对视。
她继续走走,又发现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那些有羌族血统的士兵多半是马超的部下,而阎行的士兵则大多是汉人。
【这证明韩遂比马腾更忠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