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没明白,还呆头呆脑地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妥吗?”
她看了他一眼,“若你平日总被同伙之人欺压,临阵时还会当他们是同袍,心甘情愿为他们战死吗?”
这里有些人可以扔去辎重队,有些人连辎重也别运了,回家吃自己比较好。
顺带一提,虽然张邈嘲笑袁绍号称五万大军里足有两万多是民夫,但他自己也不遑多让,万余的部曲里,真正精锐的也就那天给她演练的那二千士兵,剩下的这几年里除了农闲时会被集结到一起操练一下,平时都在好好种地。
……战斗力是没眼看了,但可喜可贺的是,小沛田地种得不错,囤了不少粮食,要是曹操真打来,这些士兵守在城里大半年也不难熬。
她这样挑挑拣拣,整改军队,干脆就住在了营中,让随从替她去下邳取一下衣物。
这个活计被她自己带来的十几个随从和生活秘书们来来回回抢了一下,最后还是生活秘书们抢到了。
“你们去下邳的话,记得帮我买些点心回来,”她一边写整改方案,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东市魏翁的粔籹炸得最好,不要忘记了。”
生活秘书欣喜地点点头,“小人记得了!”
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出门,不需要陆将军多吩咐,张邈自己的郎中就十分利落地寻了几辆辎车,一则为了送他们去下邳,二则到时候还可以多装些将军吃用的东西回来。
出门是件难得的事,因此这群人就不免兴奋地叽叽喳喳了一路。
“依我说,将军未必会看上咱们几个,”有人这样说道,“她看起来很是在意名声呢。”
“听说她三番五次要将我们退还给主君。”有人小声道。
“主君寻了饱学之士精心教习我们的!送都送出去了,怎么会收回来?”
“若是当真退回去……”
“我是绝对不肯的!”有少年立刻很激烈地嚷了起来,“咱们这样的草芥,若是不能留在陆将军身边,又将何往?!”
想要再寻一个年轻又温柔的女将军当主君是不可能了,天下也只有一位纪亭侯。
但喜欢美童的人世上到处都是,他们自然也不是没地方去,只是一想就会觉得心口发冷。
“咱们总该小心伺候些,”终于那个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几人中的表率开口了,“只要将军用得上咱们,将来跟着她去了青州,某一个小吏的位置总不差吧?”
这句话一下子就令美少年们兴奋起来了!
他们都读过诗书!写过文章!比陆将军麾下那些士兵强多了!若是能谋到一个出身,不仅自己再不是奴仆,说不定连全家都能求了恩典迁来青州!到时候,他们也是士人了!以后娶妻生子,他们的子孙也不再是奴仆了!
“我倒是觉得,跟着将军也挺好。”有人忽然闷头闷脑地说了一句。
那两个畅想未来的少年立刻转过来看向了他。
“六郎这幅模样!”一个人忽然叫起来,“必是真心倾慕将军,想当纪亭侯的夫君了!”
那个少年立刻面红耳赤了,“胡说什么!”
“你昨晚说梦话都在——”
忽然有木屐发出了冷冷的“咯噔”一声,将这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嘻嘻哈哈的少年注意力引了过去。
有人站在台阶下,正一步步地走上来。
这人比他们年纪大了几岁,大概二十几岁,皮肤很白,相貌端正,眉毛细长,高冠博带,外着氅衣,如同一只灰鹤般,缓缓地走了进来。
看他风度典雅,就知道与他们这些学过几个字的奴仆不是一种人,因此少年们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恭恭敬敬地躬身立于两旁,等待贵人吩咐。
贵人停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透着一股冷意,就像碎裂的冰块在河水里轻轻撞击的声音一样。
“小人们是陆辞玉将军的奴仆,受将军之命,来此整理将军随行器物。”
他们回答问题时并未抬头,但还是感受到这位贵人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抬头回话。”
少年连忙抬起头来,目光一瞬间仿佛撞上了被冬雪覆盖的冰川。
这人很不喜欢他,或者是这人很不喜欢陆廉。
在目光一一扫过几个仆役后,这位贵人看起来更生气了。
“你们是纪亭侯的仆人?”他说,“我怎么不知道?”
……还挺熟?连纪亭侯身边的仆役都能记下来?
少年小心地又看了他一眼,被贵人瞪了回去。
“小人们原在张使君身边侍奉,是这几日才送到陆将军身边的,”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因而贵人不识得小人们。”
“张使君?”贵人又问了一句,“哪个张使君?”
“小沛的张使君……”
贵人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憋不住胸腔中的气愤,小声骂了一句:“张孟卓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