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
篱笆上的小鸟静静看着这一切。
在这个混乱的空间里,只有她和她脚下的篱笆还维持着原样。雪地中的人影落入她玻璃珠一般干净的眼底,一会儿变成高挑的青年、一会儿变成小小的孩子,在充满污染的梦境之中,他已经快要分不清自我了。
而始终站在达达利亚身后、名为莱尔维亚的青年,竟然没有与梦境中的其他物品一道变成漩涡的一部分,而是化成飘渺的黑影,静静地笼罩在达达利亚身边。
她抖了抖翅膀,落在了达达利亚身边,将额头轻轻地贴上他满是冷汗的脸颊。
“不要怕……睡吧,睡吧……”她用稚嫩柔和的声音安抚道,“我不会再进来了,继续你的梦吧……”
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力量,像是一片羽毛一般,落入孤立无援的孩子心底。
达达利亚紧绷着颤抖的呼吸,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嗓音嘶哑地问道:“……梦?”
纳西妲的声音微微一顿。
她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达达利亚仍然保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
“是梦。”纳西妲轻声道,“是一个‘美梦’。”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她小小的身体开始消散。从她消散的那一刻开始,周围漩涡似的扭曲空间停止了转动。
达达利亚头颅中如被钢钉钉穿一般的剧烈疼痛骤然停止,他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脸颊贴着冰冷的雪面,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在他模糊不清的视野中,周围的一切景色慢慢变化,又变成了那个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房间。
而自己正坐在沙发上,头顶是明晃晃的灯,面前是捏着自己脸的莱尔维亚。
*
“怎么样?”温迪问道。
他的头上顶着纳西妲,好奇地左右晃了晃。
纳西妲发出一阵不适的哼声,吓得温迪赶紧停下动作,双手伸去帽子顶,小心翼翼地将她捧下来,关切地问道:“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小小的鸟雀缩在温迪的掌心。
一旁八仙椅上坐着闭目养神的岩神睁开眼,仔细地看了她一眼,道:“只是被你晃晕了。”
温迪干巴巴地道歉:“呃、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纳西妲在他的手心休息了一会儿,等到不那么头晕以后,扇动翅膀飞起来,飞去了达达利亚的枕边。
这是要开始说结论的意思。
温迪与钟离靠去床边,风神的目光落到达达利亚与刚才相比更差的脸色上,大惊失色道:“怎么感觉跟刚刚一比状态更不对劲了?”
纳西妲目光担忧地凝视着床上的孩子。
“他在做梦。”她轻声道,“比起做梦,更像是意识被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个地方以梦境为载体,却在重现一些真实的事情。”
“重现?”
钟离眉尖微微一皱,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温迪同样抓住了这个关键词。他将目光挪到达达利亚身上,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重现什么?”
重现这个孩子已经走完一次的人生。但她有预感,也许、有极大的可能——也许不止一次,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重来过不止一次了。
但这并不是能够说出来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道:“这是很可能天理注意到他们的原因,在某种方面也是一种禁忌的知识,我不能说,抱歉。”
“无妨。”钟离缓声道,“既是禁忌,自然有它存在的价值。”
温迪坐在床边,看了一眼纳西妲,试探性道:“但不是没有完全不能透露的事情吧?”
“当然。”纳西妲点点头道,“那个空间像是一套运行完备的系统,每一颗齿轮都严丝合缝。而我是多余的一颗,进去不久,那个空间就濒临崩溃,为了这孩子的安全着想,我只能先离开那个空间。”
“走的时候,我把崩塌的那一段剪掉了,将这个孩子重新送回了正常的节点,这也意味着,这件事我帮不上太大的忙,只能等待他自己清醒过来。”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这孩子没有迷失在‘梦’里。他还保留着自我意识,只是被自己恐惧的事物缠住了手脚……”
说到这里,纳西妲犹豫了片刻。她看了看一旁的钟离,有些欲言又止。
这份犹豫准确地传达给了钟离,年长的岩神望着这个同他年岁相比与新生无异的神明,颔首道:“但说无妨。”
得到了他的肯定,纳西妲心中的犹豫散去了。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梦境中的见闻,组织了一下语言,鼓起勇气道:“出借神之心的事,请您一定要慎重。”
“哦?”事件扯上了自己,钟离显得有些意外。“何出此言?”
“达达利亚与莱尔维亚,这两个孩子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一个能够在梦境中联通从前发生过的事情,一个就算是身处他人的梦境里,也丝毫不受影响,像是寄生在这个世界的独立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