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教他。为人时算不得漫长的生命, 他时常感觉自己像是破屋里的一盏烛火。时刻担忧风雨会将它浇灭,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坍塌的破屋,是它唯一能够找到的倚靠。
那盏不算明亮几近熄灭的火焰, 始终顽强地亮着。
林樾在这股脆弱和坚强的矛盾中,等来了生命的终结。伴随着摧心裂肺的绝望。
若说为人的时候,最令他刻骨铭心不能忘却的教训,便是不能轻信于人。更不可将自己的真心交付给任何人,哪怕表面温良纯善,和他共同生活十几年的镇民都能将他丢弃。更何况他人?
蜘蛛本能侵占人类大脑。
宛若毒液渗入血肉,攻占神经系统,麻痹神经, 继而使口中猎物变为齿下的亡魂。
近来,林樾时常感觉自身像是被撕裂成两部分。
一个是人类的他。
他感激徐昭, 因她的救命之恩本能地信任依赖她。与此同时,每每和徐昭接触,触及她那周身煌煌如日的气质, 经年积累的对干燥空气、温暖阳光的向往使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再靠近。
可......理智告诉他, 如今的他肮脏恐怖,是被蜘蛛异化的怪物,他何德何能, 仅是透过缝隙感受那缕阳光便不甚满足, 怎敢奢求再多?
一个是蜘蛛的他。
他渴求徐昭的血液, 渴求那股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甜美气息的血肉。人类虚伪可恶, 可以自私到不顾他人死活, 甚至无视道德规则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 徐昭是人类, 是和他们同样虚伪肮脏的人类!她可以救你一次, 难道可以永远帮助你信任吗?当你们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能否保证徐昭不会像镇民们那样说丢弃便像丢垃圾那样扔掉你?
吃掉她吧!
这是很甜美的猎物,只有填进自己的肚子才是属于你的猎物,否则,随时都可能被其他怪物抢夺走,她是那样脆弱。吃掉她吧......
食欲渴欲是最基本的生物本能。无论是人类也好,还是自然界其他生物,被各种本能欲.望驱使。
还有一种最基本的生物本能——性。
夜色沉沉,月光透过缝隙洒落在地面,淡黄色的光线萦绕在他的周围,最后聚拢在他的面前,凝聚成虚幻的人影。
寡淡得仿佛清晨醒来瞥见饭桌摆着的一碗清汤面,没有其他食物做点缀,他却因它的出现,骤然生出紧张焦虑乃至于无措羞涩的情绪。眨眼间,那抹清冷的影子,变化颜色。
波光流转,璀璨鎏金。他想要化作碗里最不起眼的汤底,和骤然灿烂绚丽的食物混合。纠缠着她,包裹着她,时时刻刻不再分离。
无人教他。
这是什么感觉?
风吹来的时候,虚影晃动。林樾的视线飘渺不定,蜷缩指头想要伸手抓住这抹影子,却怕惊扰到她,使她消弭。只能无措地带着点迷茫地望着——水珠滑落,肩头微缩,眼里藏着惊惶羞涩,转而变化为落落大方的坦然。
这是食欲吗?
牙齿摩挲,咯咯作响。想要立刻抓住她,啃噬她的躯体,吞咬她的血肉。这样,血与血,肉与肉,就可以彻底的交融。再也不会发生分离,谁也不可能再抢夺走这只甘美丽诱人的猎物。
......是捕食者对猎物持有的食欲和猎杀欲吗?
林樾痴痴地望着面前的虚影,微微眯起眼睛,唇瓣掀起,露出两颗尖锐的底端凝出毒液的牙齿。
尽管毫无进食的欲.望,屋里萦绕的甜美味道仍旧令他蠢蠢欲动,想到曾经无意识尝到的味道,口舌生津。
他撑着墙壁,站起来,步足落在地面,拖着沉重的躯体,在地面划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走到床边。虚影破散,散落的金灿灿的光芒落在沉睡的徐昭周围,仿佛置身璀璨飘渺的金色海洋。眨眼间,所有都消散,只有徐昭疲惫虚弱的睡颜。
蜕皮是蜘蛛最脆弱的时候。
所有不确定的存在都将成为致命的因素。
与其这样,不如将危险因素扼杀。
林樾目光阴郁,步足垂落,大肚子坠在地面。手指搭在床板,嗅到更浓郁的甜美气息,那股因食欲而产生的渴望,慢慢地变化为怕肮脏污泥染脏洁白花朵的自卑自厌。
这还是食欲吗?
这不是。
是自卑,是绝望于没能在最好的时候认识她接触她,使她的记忆里只有自己恐怖肮脏的怪异模样。
“徐昭......”林樾轻轻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这是什么感觉呢?
揉杂妄图撕碎对方的食欲,混合怕污泥染脏明月的自卑。种种纠结的渴望的情绪撕扯着他的大脑。
没人教他。
但是胸腔怦怦作响的心脏不会作假,寡白面容因她注视而染上的红霞不会作假。
是爱意。
林樾垂头,柔软侧脸贴在冰凉的床板,额头和徐昭的手指只有毫米的距离,只要有轻微的外界因素,例如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