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阳光照在金顶上,格外刺目。他拂袖之间已将手中的折扇化作一片翠绿的树叶,随着他薄唇微启,朝着叶片轻轻呼了一口气,那树叶转瞬间便已长成苍天巨树,根茎深深插入金顶之中。
耳边传来阴泽的恫吓声,还有那夏侯良的怒吼声,帐外万千夏军眼睁睁看着他们公子的金色大帐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树紧紧包裹,束手无策。
任凭他们的刀剑如何锋利,却斩不断那些缠绕着大帐的根茎,根茎还在不停地生长,方圆十丈之内的营帐全部被其牢牢困住。
微风吹过,树叶迎风飘扬,徐徐清香入人心肺,帐中的夏侯良顷刻间便已人事不省。
阴泽气急败坏,挥舞着手中骨杖想要斩断那些树根,带着夏侯良逃出此地,可即使是他藏于杖端的嗜血头骨亦对这些无处不在,生命力顽强至极的根茎与树叶毫无办法。
就在阴泽慌乱之际,金顶上的慕紫礼已飞身往他先前施咒的暗红圆帐去了。
慕紫礼的木灵之息早已修炼到了化境,一颗从天而降的苍天巨树便将夏国数万士兵绊于原地,动弹不得。
加之公子良与军师双双被困,军中人心惶惶,原已攻下半个西州城,却因此放缓了脚步,许多士兵甚至当场便被吓晕了过去。
军中纷纷流传,夏军不仁,杀戮无数,惹怒了上天,如今被天帝降罪,才会在青天白日之下惊现这骇人一幕。
饶是平日里神通广大的巫族族长,如今照样被困树下,莫说这些只有蛮力的普通士兵了。
后世之人只道:夏国国君暴虐无道,屡兴战祸,皆出师无名,以至九州万民苦不堪言。兴兵攻打云国时,屠杀数万平民,惹怒天颜,受天帝责罚,故而以惊天巨树困之。
殊不知,彼时的天帝正在九重天的凌霄殿中,因为冥界的动乱焦头烂额,岂会有空闲去管人间之事。
暗红圆帐外,慕紫礼显出身形,青衫长立,淡淡看着眼前之物。
似虎非虎,似豹非豹,通体暗红,四足利爪在日光下闪烁着厉人的光芒,见有人闯阵,早已张开血盆大口,前爪伏地刨起漫天尘土,声声咆哮犹如雷鸣一般。
怪兽虽架势骇人,奈何眼前的青衫男子犹如谪仙降世,面色从容淡定,俊朗出奇的眉眼不过在它身上轻轻一扫,宽大的袖袍一拂,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一弹,幽幽竹香逐渐掩盖了它周身的血腥之气。
只听得一声无力地呜咽后,这怪兽原本殷红似血的眸光渐渐暗沉,前足利爪尚未触及他的衣角,便已瘫软在侧。
制服这怪兽并不费力,但他想入阵救人,却绝不是想象般简单。
才抬腿向前一步,已听得阵中传来声声嘶吼,浓郁的腥臭之气熏得他有些头脑发胀。
站定身形,凝气缓缓离开地面,双眸一垂心中默念口诀,拂袖劈开眼前迷尘,抬眼之时已入阵中。
入目所见皆是鲜血头骨造就的房舍,一间紧挨一间,望不到尽头。
鲜血铺就的小路曲折蜿蜒,殷红刺目,慕紫礼纵使有万年修行在身,也难免被眼前之景所震。
原以为那金顶中的红衫老者不过是个略通奇术的凡人,却没想到他竟以无数鲜活的生命为媒介,布下这阴森恐怖的玄阴阵。
此间头骨数以万计,想来都是死于他那骨杖之下,那头骨中的力量只怕多数来自这些枉死之人不散的幽魂怨气。
一想起似梦与依风就被困在这阵中的某一处房舍中时,他的心又是一阵抽痛,凝气行走于血泊之上,耳边的风声听来阴凉逼人,声若低泣,仿佛是那些枉死的凡人在诉说着自己的悲苦。
想破此阵,必须寻到阵眼所在,可他一路行来已有半盏茶的功夫,除却这一望无际的头骨房舍外,就只有守在屋前的那些怪兽。
可体形力量皆不能与守在阵外那只相提并论,想必还只是幼兽,对普通凡人来说或许可怕,但于他而言,不值一提。
“梦儿!”慕紫礼以灵力施展传音诀,试图寻找到他们被困之所,“依风!”
迟迟未见回应,他一急之下动了真气,胸前伤口再次溢出血来,拂袖重重咳了几声,却忽闻得浓郁的腥臭气息中隐约藏着一抹淡香。
慌忙凝神静气,循着那抹香气往右一拐,只见一只体形大过阵外怪兽数倍的巨兽正在从他怒吼,巨兽身后乃是头骨堆砌的山包,山包的顶端矗立着一根血杖,血杖上捆绑的身影甚为熟悉。
慕紫礼正欲上前探个究竟,却见那巨兽猛然扑了过来,咆哮怒吼间利爪已然刺向他流血的胸口,他凌空一闪,轻易躲过,却在站定时,身形微微不稳,低首一看,胸前的衣襟都已被血浸透。
顾不得伤口撕裂的剧痛,慕紫礼缓缓催动体内真气,袖袍拂动散发出幽幽木香,血杖上的人影似乎动了一动。
巨兽似乎对这木香甚为敏感,咆哮声渐渐低沉,可眼中的嗜血杀意仍在,尤其是嗅到了那股新鲜的血腥之气时,它已再次腾空而起,扑向慕紫礼。
只以为猎物近在咫尺,它即刻便可一饱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