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卫映雪提着裙子一路跑出去,
跑过长长的昏黄的走廊,跑下华丽复古的旋转楼梯,昏暗的光线在她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剪影,
她在主宅门口停下脚步,微微有些气喘,抬眼问站在一边的仆人,“莫家少主呢,”
“刚刚往大门那边走了,”仆人低头恭敬地回答,
卫映雪点头,提起裙角沿着林间大道跑向大门方向,
夜色幽沉,道路两边的树木早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扭曲狰狞地指向天空,在她身上投下无数变形的影子,好像无数鬼怪的利爪,
女人一身雪白的裙纱,脚蹬纯银色的靴子,在空无一人的主宅大道上奔跑着,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她身上,皎洁的清辉在她周身流转,在一片鬼影嶙峋中有种别样的明艳清丽,像是纤尘中的圣洁白莲,
冬夜的冷风呼啸着刮过,扬起她一头墨发在身后肆意飘舞翻飞,像是雄鹰的羽翼,
女人清亮的眼眸中带着微微的焦急,就这样奔跑在宽阔的大道上,
她不会知道,在她身后逐渐远离的主宅里,有两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狂奔的身影,一双深褐色,一双清亮;一双带着无能的遗恨,一双带着无奈的喟叹,
卫映雪很快就跑到了大门口,站在深黑色雕花的大门边向外面张望,门外的水泥大道上空空荡荡,反射着清冽的月光,一片冷凝,
來卫宅参加生日宴会的客人早已离开了,莫逸风留在卫宅处理伤口,应该就算最后的客人了,如今连他也走了,傍晚还十分热闹的卫宅大门口变得一片冷寂,沒有任何声音,沒有任何人,除了她,
卫映雪只觉得从心底涌起无限的疲惫,浑身上下被子弹和碎玻璃划出的无数道伤口此时都在隐隐作痛,她背靠着大门坚硬冰冷的金属,缓缓地坐在地上,
夜风夹带着无边的寒冷侵蚀入她身体的每一处,四肢百骸间的血脉好像都被这样一寸寸冻结了,
这样也好吧,就算真的追到了莫逸风,她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她刚才追出來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又來了,这种夹杂着淡淡的酸涩的无力感,
自从遇到莫逸风,这种感觉就时常伴随着她,
以前那个冷静睿智的特工,那个利益至上的赏金猎人,好像每每见到他就会把自己的理智丢到九霄云外,
那个男人自负固执,总在按照自己的意愿一意孤行,然而自己尽管每每恨得咬牙切齿,每次还是忍不住不顾自身去救他;他执拗闷骚,臭脾气说來就來,还要守着自己那可恶的自尊心,每次都不告诉她为什么生气,她明明气得恨不得痛扁他一顿,他有了事情还是忍不住要全力帮忙,
她究竟是,怎么了呢,
夜风肆虐,卫映雪不自觉地缓缓蜷缩起身体,抱着膝盖坐在空荡荡的大门边,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
SET从來沒有教过她这样的事情,四年在美国的赏金猎人生涯也从來沒有接触过这种感觉,
无力无奈然而每一次想起來内心就不由自主地塌陷下一个角落,满满的柔软,让人舍不得舍弃,
她心里面隐隐约约有一个答案,可是答案比问題本身还更要让她迷茫,
莫逸风,我该拿你,怎么办,
莫逸风从车库取了车子出來,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消瘦的女人靠着大门抱膝坐在无边的夜色里,长长的墨发随风而舞,像是破碎的鸦翅,
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她身上,在她周身染上淡淡的莹白的光,她雪白的长裙委顿在地上,却丝毫不见落魄,而是有种出尘的美丽,
在这样出众的美丽中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一直是冷冷清清的,带一点孤寂的味道,像是独自绽放在夜色中的罂粟,又像是独倚彼岸的曼珠沙华,
莫逸风示意司机远远地停了车,自己走下车來,沿着宽阔的大道一步步走向蜷缩在门边的女人,青石板上有点点暗红的色斑点缀,他不知道那个女人刚才便是沿着这条路一路狂奔着出去找他,
他一步步走在她不久前奔跑过的道路上,脚步沉稳地逐渐接近了她,
命运何其玄妙,就算曾经错过,他们走着同一条路,也总会慢慢靠近,直至相遇,
靠得近了,他看见女人在月光下分外青白的皮肤,皮肤上还带着许许多多道血痕,有些甚至还带着凝固的血渍,然而这些都丝毫无损与她身上那种出尘清冷的气质,
恍惚间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她也是这样身上沾血的样子,带着重伤就这样莫名出现在他房间的衣帽间,就这样突兀地闯进他的生活,
想到两个人在极乐岛上那段生活的针锋相对、互相猜忌算计,莫逸风嘴角不由得牵起了一丝微笑,
低低的笑声在午夜回荡,像是远古的钟鸣,
卫映雪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这才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警觉地抬起头,就看见男人站在面前高大挺拔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