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前一天,叶珣觉得烦闷,在他的意识里,圣诞节与中国的年节性质相似,该是阖家团圆,除旧迎新的日子,从前在法国,逢圣诞节,Tina和外婆都会很忙碌,会有不少朋友来做客,她们要准备午餐,寄贺卡,装饰圣诞树和房子,还有圣诞前的祷告,她们也会帮出门旅游的Emma一家照看宠物狗,却从没有过出去旅游的念头,怕是因为外婆年迈,或是Tina父母留下的积蓄不多。可如今,平安夜将至,他们兄弟二人身在异乡,处境窘迫,吉凶难测,父亲在家里,即便是生气,也该是担心的吧。
心里烦闷,指望分分心,便去了云涛房间看他整理报告,两天前的飞行任务并非报告中那样顺利完美,后五十分钟里,凌扬突然感到头晕难忍,是叶珣最快速度接手控制了飞机,保证了卢夫人的安全。云涛吹干纸上的墨水,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凌扬推门闯进来,之前的两天他是一直在房间休息的,他们隐瞒了他的身体状况,也不敢要求让他就医。凌扬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报告浏览着,却被云涛劈手夺下,屋里突然安静下来,他们三人面面相觑。
凌扬脸色不好,沉吟一阵才开口:“卢夫人的飞机上,有飞行记录和舱声监听装备,瞒不过去的,又不是大错,处分我来担着。”
云涛用示意叶珣将门关好,将厚厚的一沓纸扔回桌上,压低了声音:“不是大错?那要怎么说,你别忘了叶珣的身份。”
驾驶舱的操控装置左右两边各有一套,中间有链杆,两边的操纵杆是同时运动的,他可以很快接手控制飞机,使数据不至有太大的变动,记录装备是不能感应到这些的。叶珣拉了把凌扬的胳膊提醒他:“记录仪不会留下记录,而且我们当时并没有对话,我只是叫了你一声……”
话音未落,敲门声响起,叶珣的声音戛然而止,云涛说了句请进。
“几位长官,可有一位叫叶珣的长官?”来人也是东北军,年纪很轻,语气很客气,并没有门外楼层看守的士兵那样耀武扬威。
“没有!”凌扬和楚云涛异口同声,干脆利落。
小军官有些局促:“……确定没有吗?我们沈司令交代务必请他过去。”
叶珣暗暗念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轻轻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两人,对那小军官说:“我就是。”
叶珣本以为,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沈司令早该焦头烂额了。谁想当他见到沈司令时,后者正一身休闲装扮,与几位朋友品红酒、打桌球。
沈子彦打球的姿势很好看,闲适自然,头发柔软随意,不同于平日在外时用发胶摸到脑后那样整齐刻意,丝质衬衣挽到臂肘,露出半截小臂,叶珣才觉得屋里的温度温暖如春,而自己一身军装外还披了呢大衣。
叶珣的到来让台球室的人霎时安静下来,他们看到沈子彦略有片刻出神,然后搁下球杆示意叶珣出来,身后的侍从则随后关上了台球室的拉门。
“到底是过来了。”沈子彦边走边说着。
叶珣热的可以,没空接话,脱了军大衣搭在小臂,便有侍从他手里殷勤的接过来。
“西安真冷,往后叶珣住在司令这里可好,暖气烧得正好。”叶珣讨好的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好看的小说:。
沈子彦撇嘴笑笑,奉天长大的孩子,会怕冷么?
“不久,你就能见到哥哥了。”沈子彦说,像哄一个走失的孩子。叶珣眼睛一亮,似有喜色。
“别担心,他很好。”沈子彦说,“你管好自己就是,改不了冲动任性的毛病,早晚闯大祸,你来西安的事包不住的,现在的境况没人追究罢了,事情总有完结的一天,你最好备个好些的理由。”
“是。”叶珣被训的低下头不敢吭声。
沈子彦捏了把叶珣的脸,像小时候一样:“我现在身份敏感,事变解决前,你还得呆在招待所,回去后,别跟任何人提起跟我单独见面的事,往后也不要提。”
叶珣低了头,不吭声,他不怕。
“倔小子,这些天乱的很,你最好给我听话,否则……”沈子彦发狠的揪了他耳朵,半开玩笑的说,“我现在喊人进来,绑起来,打军棍。”
叶珣薄唇抿着,他想起在从前沈子彦身边的日子。
“司令,叶珣知道,国难、乡患、家仇集于一身的日子,很难过,司令此举令多少人佩服,想必挥戈北上,收复故土,指日可待。”
沈子彦没有接话,两人沉默了许久。
“叶珣,家父坟前的草,还没人给除,将来也许有那么一日,你……”沈子彦突然一顿,放弃般的松口气:“罢了,不提这些。”
叶珣走了,他没有看到转身后沈子彦笑容中的酸楚,他着急回西京招待所等叶琨的消息。来西安的理由?自然是担心二哥和沈司令。
刚走几步,还未上车,刚刚唤他来的小军官从屋里追出来:“长官,司令吩咐带我您去接叶主任。”
叶主任?叶珣反应了片刻,那小军官已经钻进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