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西子湖畔啊,便是无人吟诗,捡那杨柳依依,小桥流水,烟雨朦胧的所在略站一站,也能拼一句“行尽江南都是诗”的句子出来。梅十一郎和梅十五娘站柳暗花明的河堤边上,眼看着一艘一艘精致华丽的画舫满载大才子小才子和才女,争先恐后从身边擦过,两个人都是无限神往。
少时萧明公子自宅门出来,冠袍潇洒,行动时那一种说不尽的风流才子态度,迷倒一大群围观姑娘和一小撮爱才的男子。
梅十一郎虽是心有所属,也幽幽道:“做人就当如此过日啊,我若是似他一般能诗就好了。”
梅十五娘抿着嘴,面现凄苦。原本在泉州时,她一心一意想着嫁嫁李知远,小半是因为李知远和她有过肌肤之亲,又是个考得起的,大半是因为李知远寄给她的那些诗词啊,虽然那些诗有些写的不大好,可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道理她是懂得的,只要李知远有诗才,便是人品差些,为人好色些,她能日日守着这人看他写出传世华章,便是她对人家没有爱只有恨,她也认了,其他书友正在看:。
她是真没有想到李知远寄给她的情诗都是从萧明的诗集里头抄来的。所以她得到了萧明的两本诗集,翻过第一本已经对李知远失望至极,翻到第二本又对萧明仰慕到极点。萧明这般大才,绝不容李知远盗世欺名盗他诗哄人。她要拿着李知远抄的那些诗去找萧诗人,要当众揭穿李知远的画皮,让那个骗子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同时她心里还有深深的遗憾:为什么那晚赴会的不是萧诗人本人?如果是他,该有多好。
若是梅十一郎独自一人出来,只怕单凭他的美貌,也会有人邀他上船同去诗会,然他和女子同行,一路过来过去拿眼睃他的人不少,却无一人前来打扰。便是与萧明同行的一位诗人远远看见梅十一郎,极是惊艳,再瞅一眼他身边的姑娘,也没好意思跟萧明说:哎,那边那个少年看上去很有才,可不可以请他同行?
萧大才子的诗会,以从来不发帖子请人闻名苏杭。只要你想去,或是有有才的朋友引荐,或是自荐,当场吟诗一首即可。萧大才子还极是爱才,只要当场吟出来的诗还过得去,贩夫走卒都引为座上宾。他又有钱,又舍得花钱,每办一场诗会,吹拉弹唱的必请江南一带最有名气的名伎,倒酒全用的青楼花魁,还得是出口成章满腹诗书气自华的那种佳人,谈吐不清雅的不要。
萧才子的诗会都挑的是景致极清幽的所在,若是有闲人来围观,他也不驱赶。萧大才子诗会,喜欢诗词的乐意去,喜欢看美人的乐意去,喜欢看热闹的格外乐意去。三五个月功夫下来,萧才子每个月办一次,每次办三天的诗会就成了西湖盛会,到那几日,小半个杭州城的小商小贩都要挑着担着推着车儿跟着萧公子走。
梅十一郎和梅十五娘孤身两个到杭州来,又没得朋友引荐,又不肯自荐,跟着看热闹的人在外头跑了三天,别说凑上去和萧明搭话,便是连远远看着的好位子都抢不到,只能在诗会外头等着看人家把诗会的诗张榜贴出来。
这日下午诗会散了,他们两个走着回旅舍,就见李知远站在旅舍庭院正中,面带微笑等候。梅十一郎面色大变,弃掉手里提着的一包点心,就撸袖子想冲上去赶人走。梅十五娘比他冷静许多,拦住兄长,冷笑道:“李知远,你倒是很有本事,居然寻到这里来。”
李知远拱手做礼,笑道:“一路寻的极是辛苦。”
梅十五娘啐道:“你这个不脸的强盗,小偷,你偷人家的诗。我要去官府揭发你盗世欺名。”
李知远微笑着看梅十五娘发作,等她发作够了,才道:“那几十页诗虽是我抄的,但是,是萧明央我抄的。我和他是同窗好友,他央我抄几首诗词,我自是与他抄写,抄完了他拿去做什么,我不知道。”
梅十五娘惊呆了。梅十一郎瞧瞧堂妹,再看看李知远,表情也很受惊吓。
李知远命管家把泉州藏的近十年的登记名册送亮出来,正色道:“我从小在泉州长大,泉州府学的藏却从没有去过,这是那几年去藏登记的名册,梅小姐可以翻一翻,有没有我的名字。那晚在藏上和梅小姐见面的人,不是我,是哪个,我也不知道。”
提到藏顶的旧事,梅小姐玉面绯红。李知远的话带有极强的诱导,虽然没有明指是谁,可是一直在暗示,给她寄诗词的是萧明,去赴会的也是萧明。梅十五娘心中那个惊涛骇浪哎,那个泪流成河哎,那个绝处逢生哪。
李知远又叹一口气,道:“在梅小姐你找到我家来之前,我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事后我去泉州查了两月。”
梅十五娘没作声,梅十一郎倒是冷冷哼了一声。
李知远又道:“捎那些诗词与梅小姐的,是闻慧娘,她也在去年十月小产死掉了,她是萧家媳妇吧,梅小姐可曾去她婆家吊唁?也不只是她,藏守门的,女学宿舍守门的和服侍过梅小姐的,连府学守后门的,去年十月底一共死了十来个,其他书友正在看:。”
梅十五娘面色大变,她晓得闻慧娘死了,也晓得女学死人了,她只说是李知远怕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