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有人出好几万两买富春书院,王山长都没舍得卖,虽然这几万两有很大的水份,然富春地价早打着滚儿翻了几倍,就是把水份拧干喽,二三万两是真能卖掉。王耀芬拿价值二三万两银子的书院抵了六千两的赌债,这个败家子的名声儿只怕要传几辈子。
还好早分了家,也不曾分过祖产,金钱上和大房再无瓜葛,二房不会再有机会填大房的无底洞了。英华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李知远看英华纠结的那个小模样儿,好像吃了一盘苦瓜之后又偷吃了块蜜糖,极是好玩,生怕自己笑出来,只能板着脸不言语。
玉薇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公公被大伯气死,大伯哪里还有做官的机会,名声坏到这个地步,办书院也是不可能的,休说他不肯经商,便是肯去做个小商人,也无人敢和他做生意。大房以后还能指望哪个?脱不了还是她丈夫,可是婆婆又偏疼的是大哥,她们两口子的日子从现在开始就要难过了。玉薇越想越难过,伤心的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转。
耀文在人群中看见新婚妻子泪眼朦胧,大觉安慰,再看英华和李知远就在玉薇身边,忙招手喊:“李世兄,我在这里。”
李知远护着英华和玉薇挤到王家大房那边去。除去大夫人抱着老山长哭的正伤心不曾理会,几个女婿上回分家时都见过李知远,情知他是代表二房来的,都对他拱手做礼。
李知远和英华一齐回礼。
老山长身边还有大夫人痛哭,额头青肿晕倒在一根柱子边上的王耀芬身边却是空着老大一块白地,孤零零的连条狗都没得。
虽然不晓得他是真晕还是假晕,到底他是英华的堂房兄长,李知远摇摇头,排开众人过去把人扶起来,喊:“劳驾大家让让。”他力气却是不小,也不要第二个人来扶,就把王耀芬半抱半拖出来扛上英华的马车。请的那个郎中忙过来号脉,留了一贴清火消肿的药,连开箱钱都不要就摇着头走了。李知远便叫小僮去问王耀文,把耀芬送到哪里去。
耀文还不及回答,倒是大夫人回过神来,泣道:“我儿在哪里?”弃了老山长,摇摇欲坠爬起来。
耀文心酸地扶住母亲,小声道:“在英华妹妹的马车里,妹夫问咱们,是不是先回书院去?”
大夫人啐了耀文一口,骂道:“不回书院去回哪里?速回去,!”
大家七手八脚把老山长挪到玉薇的车上,一起哭起来。玉薇哭的最是伤心,一边哭一边悄悄儿推英华,小声道:“二小姐,书院怕是住不得了,烦你回去求求我们太太,看可能借几间屋与大房住。”
英华会意,慢慢落到人后,寻了一个人少的大树底下站定,等跟着她的几个人走过来,问:“八郎和赵恒呢?”
八郎不晓得从哪里跳出来,道:“赵恒被潘晓霜缠去了,我在这里。英华妹妹,我送你家去?”
英华点点头。八郎就叫随从让出一匹马给英华,赶着回吴家村。
王翰林听讲大哥被侄子气死了,也是又恼又怒,恨不能亲身去县里教训败家的侄儿,走到前门被柳夫人拦住。
柳夫人劝:“大伯已是不在了,你便是把耀芬侄子打几百板子又有何用?他是大嫂的倚靠,你和耀芬过不去,就是和大嫂过不去,你是想族里人骂你欺负人家孤儿寡妇么?”
“分家时明明是他们欺负我。”王翰林气得胡子无风自动。
“你也是三四品的官,虽然穷了点,从京城到地方,谁敢不给你面子?”柳氏搂着丈夫的腰,苦劝道:“老的已经不在了,小的还要生活。你发落了侄儿,旁人不是更要对大房落井下石?你叫大房怎么过?耀芬是个废物,你当他是个屁,把他放了罢。还有耀文和耀廷两个读书的孩子,须要与他们存些体面!”
英华老远就见她家老爹站在大门前一棵歪脖子老树底下迎风洒泪,她娘一脸忧伤地站在一边奉陪,置吴家村的明媚春光于无物。这是晓得县里的消息正伤心罢,英华纵马飞奔,马还不曾停,就飞身跳下,扑进柳夫人的怀里,劝道:“娘,别忙着伤心,玉薇嫂嫂有急事求你呢。”
柳夫人忙问:“何事?”
英华道:“玉薇嫂嫂说书院里怕是住不得了。求母亲替大房寻几间屋住。”
柳夫人为难道:“县里若是寻得到那样大的地方,咱们又何必在吴家村挤着。大房人虽不多,听讲女儿女婿都在书院里住着,还有同族近亲,总有二三百人罢,难道能不管么?”
其实家里挤挤,安排下大房一家至亲几口儿还是容易的,再挤一挤,连侄女婿几家也能安排得下,然同族还有十来家一二百口人,实是挤不下来的。大房比二房穷,有富春书院还全族一起住,难道到翰林老爷这里,就不管同族了么?
王翰林和夫人做了二十年的夫妻,怎会听不出老妻话里的意思,忙转过身,虚心请教:“可能想想有什么法子安排同族?”
柳氏想了一想,道:“我陪嫁的庄子也不算太远,草房也有几间,请他们去庄里住罢。他们若是不肯去,就请自便,若是肯去,住多久都使得,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