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德皇帝的葬礼很快就准备好了,因为只需要布置皇宫,安排葬礼流程,昭告天下。而墓穴早在镇德皇帝登基的那一年就开始建了,于十几年前就已经建好。只要打扫干净,提前放进去些名贵的珠宝玉石,无需其他准备了。
一个君主的葬礼,往往意味着一个国家将会有一个或几个新的君王接替。新的君王又开始建立自己庞大的墓穴,这是因为他们害怕说不定哪天就会无疾而终,到死都没有一处葬身之地。
他们拥有的最多,最害怕死亡,却也最急着建造自己墓穴。矛盾且滑稽。也许,皇宫便是一座庞大的墓穴,它埋藏了太多太多。
镇德皇帝被大葬七天,宫中一片肃穆。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谁做皇帝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新皇帝会不会减少些苛捐杂税,会不会趁着这个葬礼天下大赦,税收全免。说不定还会因此窃喜不已。
镇德皇帝的葬礼结束,身为太子李西顾终于有时间去照顾裴若轩了。她这几天很不正常,一直借口说身体抱恙而拒绝参加镇德先皇的葬礼。裴若轩不会是因为这个就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失礼的人,一定有其他原因。
李西顾趁着夜色掩护,独自一人出了皇宫,潜到了裴府裴若轩的庭院。岚珏双手垫在头下,躺在房梁上,并未睡着。
李西顾铁青着脸,问他:“若轩睡着了么?”任谁也接受不了整天有人尾随、窥视自己的女人……
岚珏打量了他一眼,并没有起身。“不好说。”
岚珏停顿了一下,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这几天每次我以为她睡着了下去查看,结果都发现她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看着一个地方。”
李西顾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就飞身下去,推门而入。关上门后,才露出一副愁容,眉头紧锁。走到裴若轩床边,果真如岚珏说的一样,裴若轩大睁着眼睛,里面布满血丝,眼神空洞,似乎还有些恐惧。
李西顾长叹一口气,坐到裴若轩床边,将她完全抱进怀里。右手搭上了她的手腕把脉,脉相正常,没有什么问题。然而裴若轩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李西顾握着她冰凉的手,俯身吻上了她的眼睛。裴若轩终于有了反应,眨了眨眼,看向了李西顾。
“怎么了?”李西顾轻声问。
半晌,裴若轩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你在害怕什么?”李西顾担心地问。双手摩挲着裴若轩的头发来安抚她。
裴若轩又摇了摇头,轻轻推他,让他离开。
“你一个人可以么?”李西顾感到有些意外,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裴若轩这种状态。她一直很坚强,坚强的让人觉得害怕。直到现在,李西顾才觉得她是真实的。是一个有血有肉,触手可及的普通人。
李西顾捧着裴若轩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我走了。”
裴若轩没有说话,闭着眼睛不看他。李西顾起身,将她安置好,塞好了被子才离开。在关门的一瞬间,李西顾突然听到了裴若轩放松下来轻声舒气的声音,他整个人浑身一僵,但很快还是恢复了过来,屋内的人并没有任何觉察。
李西顾纵身上了屋顶,向仍旧仰面躺着看星星的岚珏道:“打扰你的雅兴了。”
“无妨。每夜都能看到,不急这一时。”岚珏脚尖一点便站了起来。“走吧,离远些说话。”
李西顾颔首,率先掠向远处。选了一处将裴若轩庭院尽归眼底,却又不会打扰到她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岚珏紧随其后,见他停下来后张口就问。
“你是岚家人?”李西顾没有询问关于裴若轩的任何事情,反而问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
岚珏先是很疑惑,但随即明白过来后觉得很是可笑。这些人不喜欢别人摸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就用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打乱对方的阵脚,然后慢慢将其引入自己早已设好的圈套中,从而轻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上位者的惯用伎俩。
“有什么你就直说吧。”岚珏将目光放到了裴若轩的庭院,再也不看他。
李西顾也没有在意,继续问道:“她这样……多长时间了?”
“具体的我不知道,但镇德皇帝驾崩后,她从皇宫回来,便是这样了。”岚珏的目光中有些许怜惜。“待到宫中的事情一结束,她这样的状况就愈发严重了。白天也不出来,连裴浅都不想见。”
“每日进食么?”李西顾蹙着眉,冷静地问。
岚珏一惊,果然将这些告诉他还是有用的,一问就问出了异样来。“她……每日都会努力的吃些东西。”
“努力?”
“对。”岚珏叹了口气。“若轩每日都会主动吃东西,有时甚至还会提出来自己想吃什么。但是偶尔会反胃,将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李西顾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生无可恋,自寻死路,一切都好说。”
“像魔障了一样。”岚珏思考道。
李西顾没有否定,“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