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正文第三四三章
世上没有什么比知晓至亲人品不堪更令人失望的事吧。
尤其如公主这样, 以前仿佛生活在不真实世界中的人。
哪怕公主看过帝都市井、开封灾情,见识过人心险恶、朝廷千折,但这些相对于公主的地位与智慧, 都是可以解决的事。
相对的,公主一直生活的环境, 她认为的母慈子孝、一家人的相亲相爱,以往那个总是神采弈弈, 口必称我父皇如何、我皇祖母如何的公主,在太后娘娘薨逝后, 要面对的这个再真实不过的世间。
哪怕有皇后护持, 可陛下如此迫不及待,公主偏又是个再明察不过的性情。
心中要经过怎样的辗转挣扎,才会说出“我只是觉着很失望”这样的话。
有没有在无人的夜里哭泣?
这些日子,公主是如何在病痛中面对这样现实。
人品不好。
手段也有欠。
郑衡听说过公主在开封事必躬亲, 对百姓关怀备至的事。如果是一个老练的官员,有可能是作态,但对公主,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公主就是这样关心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位臣民。
公主就是这样的人。
她有身为公主的责任, 她心中那许许多多的爱,恨不能分给每一个人。她是希望所有人都好, 更希望自己能为这江山社稷做些什么。
她就是这样一位爱惜着江山臣民的公主。
其实, 公主并不是荣晟帝所忌惮的擅权之人,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已经对权力有些模糊的认识, 但她对权力并没有太多渴望。
相反, 一直对权力贪婪的不是别人, 而是迫不及待的荣晟帝。
所以,荣晟帝的吃相才这样难看。
甚至,不堪入目。
郑衡并没有说多少劝慰的话,他安静的陪公主坐了一会儿。他知道身处高位的寂寞,许多时候连苦痛都只能埋在心里。
荣烺也没有哭太久,待她拭去眼泪,郑衡道,“哭出来就好了。”
荣烺点点头,问,“阿衡哥有事要对我说吗?”
“有。”郑衡温声道,“接下来,陛下还会继续削弱郑家,请殿下视而不见吧。”
荣烺看向郑衡,郑衡道,“前些天程右都往江南去了。殿下,有许多郑氏子弟在江南为官。即便我也无法保证每个子弟都清持自守、奉公守法,好在去的是程右都,他一向拿证据说话的。所以,这些事看一看就好。”
“如果是程右都,我也无话可说。”荣烺道,“阿衡哥你是觉着程右都是针对郑家子弟去的么?”
“这是肯定的。内阁原就对郑家有些不满。”郑衡调整个更舒服的坐姿,随意的说,“殿下读史书肯定也读到过豪门世家子弟多为官身的事,有时就是这样,一个家族里有人做官,不说别的,先会拿出银子来供子弟读书习武,故而同等资质,豪门世宦之族的子弟就是能更先展露头角。一代代的下来,更不用说蔓延积攒的人脉,只要能做事的,好差使等闲轮不到,小差使也能安排一个,不至于叫他们饿着。
这就是家族了。
太后娘娘掌政时,朝政复杂,对娘家多有倚重。郑家显赫,内阁不满已非一日。所以趁这机会,必要清理出一批位子来的。”
“内阁是这样看待郑家的么?”荣烺问。
郑衡轻轻颌首。
“可见颜相当真是就事论事了。”荣烺道。既与郑家关系平平,却也肯就郑镇北之事忠耿直言。
说到颜相,郑衡亦是敬佩,“我们也没想到颜相会因二叔之事直犯龙颜。”
“如今姓秦的把持朝政,即便程右都一心为公,真有了空缺,恐怕姓秦的会将自己一党全都提携上去。”
“如果没有用熟的人,秦太师也只能在内阁在御前说了算,外地官员他不一定指挥的动。”
“话不能这么讲。”荣烺正色道,“若你执政你提携一批自己的亲戚朋友,他执政他再提携一批亲戚朋友,这不成党羽了?凡事奉公,举贤不避亲仇,点那些当差认真,一心为民的官员补上,这样的官员才能治理地方。地方治理好了,还怕朝廷不好么?”
“是。公主所为是堂皇大道,臣说的浅了。”
郑衡知道荣烺素有公心,其实他有些奇怪,便问了,“殿下为何不担心郑家会坐大呢?”明明荣晟帝担忧的寝食不安,如芒在背。
荣烺翻白眼瞪他,“我干嘛担心郑家坐大啊?我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我会自己看会自己听。”
说着,荣烺小声叹口气,“我并不像清流那样,提起勋贵就一肚子意见。勋贵多是为社稷流过血的,与社稷同长,不说咱们间的亲缘,就是君臣之间,也是祖上就有的交情。寻常人家几代之交也是难得的,勋贵与皇家也应是一样的才对。
皇家之所以是皇家,是因为当年一起打天下的人马中,皇家得到大家的拥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