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一时齿冷,又不知自己哪里露了破绽,竟让裴慎甫一回京便寻到了她。
她心里发沉,匆匆进房,微微支开柳叶窗,只拿余光一瞥,便见窗外河道上有一艘小船泊着。
沈澜心知肚明,恐怕不仅是窗,门口,乃至于墙外,俱有人守着。
这般周密,当真是插翅难飞。
她伴装立在窗前赏景,赏了一会儿,似有些冷意,便合上窗,只熄了灯,坐于桌前,苦思冥想对策。
这帮人手腕老道,精于跟踪,若沈澜真是个深闺女子,必定看不出有人盯梢她。就算是如今,沈澜也没确凿证据有人跟踪她,不过是有了些苗头罢了。
思及此处,沈澜叹息一声,只倒了一盏冷茶吸饮。
这群人明盯上了她却不发动,多半是在等上头的命令,或者是在等裴慎到苏州。
……裴慎。沈澜摇摇头,只自嘲一番,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裴慎是个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吗?
此人权欲极重,这会儿恐怕是在京都四处交游,或者忙于战后受赏。怎会为一妾室,干里迢迢南下苏州?多半是要叫人将她捉住,送往京都。
无论是什么情况,这些人虽防守严密却尚未动手,还有机会。
沈澜定定神,铺开细布薄被,拂下素纱帐,兀自昏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沈澜开窗通风,见昨夜泊着的小舟已消失不见,河道上到处都是舟船,早已分不清是哪艘。
沈澜心中越发沉重,只暗叹对方心细。她赏了会儿景色,笑盈盈阖上窗户,兀自出门去寻杨惟学。
沈澜走了一段,悉心留意之下,方觉身前身后尾巴重重,心知昨日试探恐怕已让对方起疑,加紧了跟踪。
实则如今最好的办法是闭门不出,缓和数日以麻痹对方,再寻机逃跑,可沈澜不知他们何时发作,正要争抢时间,哪里敢用这般办法?
她慢悠悠闲逛,终于到了虹桥杨府。
杨府乃苏州大族,门口三座进士及第石牌坊,东面临街,占地七进,朱漆兽首,堂宇宏邃。
没有拜贴,冒昧前来,可府上门子知道他是家中少爷好友,便恭敬道:"王公子,少爷昨日考完,只在家中睡了个昏天黑地。老爷叮嘱了,只说一应事务无需扰他。"
沈澜心知乡试连考九日,铁人都要补眠的。便取了一两银子掩于袖中递给他,只笑道:“若你家少爷醒了,只说我曾来拜访他。”
那门子欢欢喜地应了那门丁从从吾吾地应了。
见状,沈澜这才转身离去,又四处闲逛了一会儿,实在寻不到脱身机会,这才无奈放弃。
第二日,沈澜照旧出门闲逛,可这群人心细,盯得极紧,她心知自己若跑了,不消一时三刻便要被人追上,届时撕破脸皮,叫这些人抓了,反倒再无逃跑余地。
无可奈何,沈澜只好暗自等待机会。
过了一日,八月十九,一大早,杨惟学便登门拜访。
杨惟学年富力健,昏天黑地睡了两日便缓了过来。又听闻沈澜来拜访过他,这才一大早便登门。
他敲开门,见沈澜今日着细葛直缀,青衫落拓,眉眼风流,便拱手笑道:“览弟这气色是越发好了,不像为兄,连考九日,如今是神思昏昏写时文,两眼黑黑见来人。”
沈澜轻笑。心道此人戏谑旁人也就罢了,自己也不放过。便顽笑道:“杨兄说笑了,如今龌龊不足夸,明朝看尽长安花。”
杨惟学被她逗笑,便正色道:“多谢览弟吉言。为兄若有跨马游街的一日,必叫览弟旁观。”
沈澜一时愕然,笑骂道:“你跨马游街,风光至极时我不看,偏要看你被榜下捉婿,慌慌张张,夺路而逃!”
语罢,两人齐齐大笑起来。
只弄得不远处撑船的罗平志咋舌不已,只暗自将这些话记下来,届时还得学舌给上头人听。
两人笑了一阵,杨惟学道:“览弟寻我可有事?”
沈澜笑盈盈道:“考完了,我怕你一味操心何时放榜,便想着约你出去游玩一二,也好散散心。”
杨惟学心中一热,只觉这朋友当真没交错。便朗声笑道:“九月才放榜,如今我有的是时光好消磨。"说罢,只将手中川扇往外一指,便携沈澜出门去。
“这阊门乃苏州城内一等一的繁华地。”杨惟学一个土生土长的苏州人,于苏州风物自然信手拈来。
听他言,沈澜环顾四周,大块青石砖铺地,街面宽阔,可容五车并行,桥下一泓河水,游船如织。两侧亭馆密布,辐转纵横,旗桃林立,密无间隙。
“览弟可要进去看看?”杨惟学指着金福星画帮的旗幌问道。
沈澜见内里有几个直缀文人取了画正在交谈,只好奇道:"此地可是卖画的?那吴娘子家里似乎也是开画帮的。”
“不错。”杨惟学点头:“常有商贾中人市画。”语罢,又往前走了几步,是家骨董铺子,名唤清鹤斋。
沈澜见那楹联上提着“小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