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炼不用想办法自证清白了, 齐王压根就没有南下。他只稍一放松,心又提了起来。“勤王”?怕不是要打起来?天下人招谁惹谁了?又要跟着倒霉!
祝炼看了看几位丞相, 只见他们也是眉头紧锁,面带怒色。祝炼轻吸一口气,默默地站着,一声也不吭。北上之前,祝缨有所叮嘱,师生二人都认为此行会有些许麻烦,也许会遇到宫变, 也可能遇到拉拢、朝中派系清洗……这些都有个大致的应对方向。
弄到齐王出奔,眼见要打起来, 这是连祝缨也没有想到的。不, 本朝至今就没有这种事发生过!昔年鲁王之乱, 也不过是在京城要“斩首”了太子。
祝炼手上就一百号人, 在这种局面下难以发挥, 不如静观其变、探听尽可能多的消息往南方传。
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最好的结果,是没人听齐王的。不然就……
王叔亮对祝炼道:“你且退下,不要乱走, 或有事要召你来说。出去之后, 刚才听到的, 不要说出去。”
祝炼一揖,道:“相公, 只怕我不说,齐王也要宣扬得天下皆知,还请尽早拿个主意。”说完,向几人一揖, 退了出去。
清场完了,冼敬开始骂齐王:“糊涂!”
姚辰英道:“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要怎么办?”
施季行道:“你我一同去见太后。”
名义上,现在最尊贵的是太后,发什么命令都得顶她的名字。冼敬年老,走不快,着一个力士背着,到了宫城门口,换了个健壮的宦官。四人一路行,一路说,冼敬要维护礼法次序,此时也不得不将齐王当作敌人来对待了。
王叔亮说:“先以太后令,着齐王回京。再有,还要安抚天下。”
施季行道:“齐王恐怕不会听,请个宗室长辈出面做使者吧。成与不成,这一步都要做到。行文各地,也以太后名义,言明会主持公道。”
姚辰英道:“太后、皇后已然说他不孝了。”
冼敬道:“先这样做,不能再耽搁了。这样的事情可谓丑闻,他在外面、长着嘴巴,拖得越久物议沸腾,越有损朝廷尊严。”
姚辰英道:“昭仪不是还在宫中么?”
人质。
四人又议,让朝廷官军尽听中枢调遣,将校不得擅动。同时要边境加强警戒,这可比普通的死个皇帝危险更大,更容易为人所乘。北边、西边都有安排,一想到南边是祝缨,大家又头疼了一会儿,决定给她一道旨意,让她留意西番。
议了个大概,人也到了穆太后跟着,穆皇后也在穆太后宫中,两人正在商量如何立一个幼子。只有皇帝年幼,母后的权柄才能大些。
闻听丞相一齐过来,穆太后道:“难道有什么事?齐王找到了?”
穆皇后道:“最好是!”
穆太后道:“你也莫要太恨,严氏不好,齐王却是先帝的儿子。”
“难道还要迎回来不成?”
“贬黜就行啦,做得太过中外哗然,好说不好听。”穆太后说。
婆媳俩说话间,丞相们到了,穆太后见冼敬舞拜的时候颤颤巍巍的,让宦官将人搀起:“不要讲这些虚礼啦,有什么消息吗?”
王叔亮道:“齐王有消息了,他发了檄文,控诉秦王谋害于他,要天下‘勤王’。”
“逆子!”穆皇后又惊又怒,万没想到齐王还敢干出这样的事来。
穆太后抬了抬手,她的脸色也极差,她的年纪也很大了,眼角、额头的皱纹密而深,听到坏消息后,整张脸都显出一种阴森的样子来。她问道:“诸位有何应对之策呢?”
穆皇后抢先道:“事已至此,难道还要迎他回来不成?他有事往外跑也不等太后与我裁决,更不曾要几位丞相、宗室长辈分辨是非,这是心里早就生分了。他回来,大家都得死!”
穆太后咳嗽了一声,问道:“你们说呢?”
丞相们的主意条理很明白,一是针对齐王,二是针对天下。
对齐王,先要把立场做足,能把人请回来,就在宫里把事情解决是最好的。如果齐王一意孤行,宫里的立场是站住了。
对天下,责是安抚臣民,防止动乱。齐王是现存的长子,之前都拿他当继承人看的,正因如此,他要出宫、出京的时候,随便说一个理由又有谁会拦他?
他有这个身份,就会有人心向着他,迫害有这样身份的一个人,得解释清楚。不然,人心也会不安的。
最后才是万不得已要动武,如何调动兵马的问题。这个问题倒不算太大,齐王母家寒微、势力不大,没什么死党。且天下的兵马,将军能够做到完全的令行禁止的,也不多。他们的粮草,也是个大问题,能自给自足的部队,极少。士卒也不是本乡当兵,家眷还扣在朝廷的手里。
同时,让严、沈两家人写信去劝降。
一手软、一手硬,能将麻烦消弥于无形是最好,实在不行,就出动禁军,温岳老了,姚景夏正在壮年。别的什么都不用管,给他堆上最好的装备,用上最好的战马,直扑齐王藏身处,擒贼先擒王——将齐王“请”回来,不能伤着了他。
“一个主旨,不能拖。”王叔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