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雪天里, 居然还会有花。
这花开的,真不合时宜啊。人家都是挑春暖的时节开放,这小花偏偏在白雪皑皑的时候冒出头来, 真是花中的小笨蛋。
钟月珏挣扎着想要起来,却三番五次的扑跌在了那荆棘丛之中。
荆棘的尖刺洞穿了钟月珏的皮肤, 温热的血流淌出来,溅落在那纯白无瑕的花苞之上。
仿佛美人啼血, 残酷之中带着某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灵力和体力都到了濒临耗竭的极限, 与其在仓皇奔逃之中, 耗尽自己最后一点生命力, 还不如拼着这最后濒死的一口气——
同那狼妖,拼个你死我活。
钟月珏握紧了手中的月华剑,卧倒在地上, 积攒着最后一击的灵力。
风雪渐息。极其温柔的曙光掀开了东方一角的幕布,洒落在钟月珏涣散的眼瞳里。
天, 正好在这时候亮了。
白天属于人族,夜晚属于妖类。
在白天的时候, 妖族的力量会被削弱,而人族的力量会增强。
这点些微的光, 给了钟月珏一点飘渺的希望。
像是为了应和她心中的念头似的,一缕淡雅至极的芬芳, 飘入了她的鼻端。
借着这点点的微光, 她看清了,自己手边有一朵山茶花,正在徐徐开放。
有几滴殷红的血落在花瓣之上, 像是美人雪白胸口之上妖娆的朱砂痣。
钟月珏无声的笑了笑, 大概是因为这破晓的天光, 以及自己血液的温度,让这傻傻的山茶花以为是阳光灿烂,春雨润泽,这才迫不及待的开放。
或许是因为钟月珏离得极近的缘故,那淡雅芬芳的清香将她笼罩在内,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掩盖去了她身上伤口的血腥味。
钟月珏还来不及感到奇怪,便已经看到了那巨型的狼妖就在自己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嗅着味道,一路寻来。
钟月珏屏住呼吸,精神紧绷,只等对方走进,便将自己手中的月华剑狠狠没入到狼妖的胸腹之中。
她在脑海之中不断勾画着这一剑的凌厉凶狠,全身的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哪知那狼妖走到三米开外的地方,就像是失去了嗅觉一般,几乎是擦着钟月珏的身子,却转向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等到死亡的威胁彻底的远去之后,天已经完全亮了。
钟月珏躺在雪地之中,劫后余生,惊喜不已。
雪后晴朗的天空,明镜般澄澈无瑕,在她的视线正上方,那朵山茶花,含羞半掩,微微开放,中间金黄的花蕊隐约可见。
师姐……
风中传来了花的讯息,远处似乎有人在轻轻唤着什么,千种柔情,万般挂牵。
师姐。
钟月珏在唇齿之间回味着这两个字,唇齿留香,连那凛冽至极的北风,都有了不一样的滋味。
大概是因为钟月珏荣耀满身,却也伤痕累累,这一路走来,所有的血雨腥风、杀戮死亡,都是她一人独自承担。
她从不觉得自己这样的人会为天命庇佑,也从不指望气运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今日,运气这东西,却实打实的帮了她一回。
不,与其说帮她的是运气,倒不如说是这株山茶花。
当时事态紧急,自己急于脱险,便没有深思。
可事后想来,若是一株普通的花,就算气味再浓郁,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嗅觉灵敏的狼妖呢?
是花妖。
花妖中妖王的嫡系血脉,在开放的那一日,才有此威力。
想必,那狼妖是感受到了此间强大的妖力波动,才望而却步的。
况且,以钟月珏剑修的骄傲,断断不可能躲藏在某妖的妖力之下,来隐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