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外府内部的人事纷扰与争议质疑,李植等人还可以凭着大冢宰余威而加以震慑,但是对于外部的质疑,比如来自侯莫陈崇的质问,就让他们有些不知该要如何应对了。
侯莫陈崇不只是留守群众当中资望和势位最高之人,而且如今统率人马驻扎渭南,在山南师旅已经进入武关的情况下,便是抵抗山南侵入关中的最前线。
其人的心思和态度如何,直接决定了关中接下来的局势走向和中外府众人的命运。如果侯莫陈崇出于对中外府的质疑和不信任而选择与山南势力结合,那他们中外府眼下就可以宣布就地解散了。
所以李植等人对于如何回复侯莫陈崇也是非常的慎重,商讨许久都无定计。甚至还有人提议放出大司马独孤信,由其答复侯莫陈崇并且与山南师旅进行交涉,让他们撤出武关。但这显然只是异想天开,刚一提出便遭到了否决。
这件事已经是让他们有些焦头烂额,而接下来又发生一件事顿时让李植惊出一身的冷汗,那就是下属进奏略阳公宇文觉突然率领一部甲兵离开中外府,再往沙苑而去。
“临大事岂可惜身?处纷乱唯有速决!贼已叩关而入,难道还要开门揖盗?”
不同于李植等人的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宇文觉的思路要更加的直接且透彻:“前者府下勤修甲兵,难道不正是为的应对此变?贼来直须杀贼,何必另为别计!今之府中群众踟蹰难决,无非畏惧贼势强盛,兼有屈节媚事之心。既然群情难决,不如我为速断!”
说话间,他又望向特意着令随从同出的赵永仁说道:“武卫将军以为我这计议对否?不知可有别计补充修正?”
“略阳公刚毅果决,所以主上行前才将家国事务尽相托付。征师败绩,内贼叩关,的确是令人忧恐。但哪怕惶惶竟日也于事无补,唯有勇于创事才可得救。”
赵永仁听到这话后便连忙说道:“李伯山诚是凶悍可畏,但也绝非不可匹敌,否则又何以困缩于山南?如今趁乱兵进武关,但使关中群众能够同心抗敌,必可使其师旅无功而返。待到征师归朝,必将山河稳固。略阳公力却强敌,保全家国,亦必名扬天下!末将等从命麾下,幸甚幸甚!”
听到赵永仁这一番回答,宇文觉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旋即便又摆手道:“贼强多时,未可小觑,定势之前尤需谨慎。我知大宗伯前事行错,令武卫将军也倍受困扰,深忧忠孝相悖。但是此番若能助我却敌于外,大宗伯前事也不过一桩小事而已,仍可荣耀如故,绝无追责!”
“多谢略阳公,多谢略阳公!”
赵永仁听到这话后便大喜过望,连连向着宇文觉作礼道谢。
很快一行人便又抵达了沙苑万寿宫,来到独孤信部曲驻守的阁楼外,宇文觉先是使人上前喊话道:“东征师旅已经撤回潼关,主上不日即返同州,山南卒众亦受拒于武关以南,大司马若肯伏法认罪,犹可从轻发落!”
阁楼中独孤信听到这话后便笑了起来,同样使人回话道:“前者失于轻率,遭小儿辈所袭,今又何必狂言相欺?大冢宰生归同州亦我所愿,然则山南卒众若能为尔曹轻拒于外,天下英雄又岂容庸人成名!尔等且去,勿为噱言!”
宇文觉听到这话后,顿时面露羞恼之色,他一脸忿忿的绕着这阁楼观察一番,察觉到这里布置易守难攻,又有独孤信数百部曲驻守内外,想要攻打下来,怕是也要费上一番手脚。
当看到宫苑阁楼之间堆放着许多竹木杂物的时候,宇文觉顿时便眸光一亮、计上心来,着令部众们将这些竹木杂物都堆积在了阁楼四周,摆出一副要作火攻的架势。
楼外卒员见状后便也连忙入内向独孤信奏告这一情况,独孤信行至门前看到这一幕后顿时也皱起了眉头,当听到部众请示是否要突围出去的时候,他便缓缓摆手,心内并不相信宇文觉真敢放火将他烧死在此地。
此时的阁楼外,宇文觉正自满脸狠色的一边催促众亲信卒员,一边亲自将一罐罐的助燃油膏浇灌在那些竹木杂物上。
“略阳公请慎重啊,大司马终究乃是国之耆老、声誉不俗……”
旁边赵永仁眼见宇文觉大有要假戏真做的架势,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连忙凑上前去小声劝告道。
然而他不发声还好,如此一劝顿时更激怒了宇文觉。宇文觉直接抽出佩刀临于赵永仁颈上,口中忿声说道:“乙弗永仁前言戏我?山南巨寇我尚且不畏,又何惧楼中失势老贼!老贼若存,人心便存反复,唯有从速杀之,才可上下全心御敌!你来为我引火焚楼,如若不然,与贼同死!”
赵永仁本也不是什么刚毅果敢之人,此时颈项都被利刃压住,心情更加惊慌,连连点头道:“末、末将领命,请、请略阳公赐予火种。”
随着赵永仁将火把抛入这些竹木杂物之中,其他几处也都一并投火引燃,一道环绕阁楼的火墙霎时间便冲天而起。而当看到这烟火升起的一幕,独孤信才总算意识到这老友之子竟然真的如此狠辣果决、丧心病狂,忙不迭下令部众突围。
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那火墙厚达丈余,而且将阁楼团团包围起来,外间又有风助火势,不断的将烟火向阁楼内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