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外的魏军大营中,将士们俱已知晓蜀人将要出降的事情,所以军营中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甚至有一些游骑在向将主报备之后便离营游猎起来。
他们晚春时节从关中出发,如今已经是到了中秋时节,虽然当中也并没有经历太过激烈的战事,但长达几个月的营伍生活也让人倍感压抑。如今总算是熬到敌人出降、即将大胜,那当然也需要放松一下。
长达几个月的伐蜀作战,虽然魏军始终都占据着优势和主动,但物资的消耗也是难免。由于蜀道难行,他们本身入蜀所携带的辎重并不多,尤其在兵围成都这段时间里,全凭在蜀中当地筹措补给。
由于成都还未攻克下来,主将尉迟迥也担心过分的盘剥榨取会更加激发占领地民众反抗的情绪,故而大军取补也都多有克制,并没有大肆聚敛。虽然保持了良好的军纪,代价就是对将士们本性的压抑。
尽管尉迟迥已经向诸将分讲明白接受蜀人投降、和平接收成都的必要性,诸将虽然表面上不敢反驳,但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不以为然。
临行前国中还多言蜀中山岭崎岖、易守难攻,但他们一路行来却几乎没有遭遇什么顽固的抵抗。
哪怕围困成都这段时间以来,也只是本身的军伍配置更加适合野战而非拔坚,为了避免事倍功半的无谓伤亡而没有全力攻城,至于敌人所发动的突围反击则无一例外被他们所击败,交战过程中也并没有感觉这些蜀兵有多么的悍勇难敌。
所以这些将士们心目中对于蜀兵多多少少是有些轻视的,甚至都有人觉得主将尉迟迥这么谨慎都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今出征在外、军令如山,纵然心里是有些想法,将士们却也都不敢在营中流露出来。可是一旦离开了军营,军法的约束力就会降低下来。
那些离营的斥候游骑们趁着放牧战马、察望周边情势的同时游猎一番,郊野中若能猎获一些野兽也可以打打牙祭。
可是当他们绕道成都南面的郊野中时,便发现不少城中居民拖家带口、携带财货,乃至于驱赶着牛马货车悄悄离城,趁着魏军收缩到城北大营之际越过还未撤离的长围,向着南面或西面的山川泽野逃去。
“这些蜀人当真奸诈,原来是趁着罢兵和谈争取逃亡的时间!”
那些斥候游骑被勒令不得擅自发起攻击,心中正自郁闷,此时再见到蜀人逃亡,尤其看起来携带财货不少、好像都身价不菲的样子,心情自然更加暴躁,当即便策马冲向这些离城逃亡之人掳掠哄抢一番。
如果这还仅仅只是个别的偶然现象,那还倒罢了,但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能,至于如何判断利害则就各有各的看法,就比如萧纪就觉得抛下他经营十数年之久的蜀中基业、冲出峡口才是对他有利的。
如今城外魏兵撤回大营,那对许多城中士民而言,趁此机会逃离成都似乎也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因此不乏城中士民贿赂守城将士,然后带领着家人家产逃离成都。
那些魏军游骑在将劫掠到的物资带回营中的时候,自然也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一场征战下来,结果最令人期待的入城搜掠战利品的机会却被剥夺了,将士们心情如何可想而知,此时见到了有利可图,那自然是踊跃出击。
城中百姓们也不是傻子,虽然见不到出城之人尽遭屠戮的惨状,但也察觉到了绕城巡察的魏军游骑越来越多,心中惊惧又生,自然不敢再随便出城。
但就算他们不出城,之前出城的那些人将魏军游骑激发出来的凶性和贪欲却并不会就此平灭下来。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一些后续闻讯赶来的游骑见到别人收获颇丰而自己却颗粒无收,心情自然不能平顺。
这样的人越聚越多,胆气也渐渐的壮了起来,于是在傍晚时分,有上千名魏军将士聚集起来直冲成都城西南面的小城车官城。由于双方上层已经在洽谈受降盟约事宜,再加上车官小城本就守军不多,不加防备之下,很轻易的就被攻入城中。
这些西魏将士如饿狼一般,入城之后便大肆劫掠一通,然后便用战马驮运着战利品快速离开此城,留下满城哀号的民众和满目疮痍的现场。
大营中,尉迟迥是过了两个多时辰后、夜色已经极深,成都城中遣使来问才得知竟然发生了此事。
他心中自是大为恼怒,当即便喝令要将此事严查到底,不只是要给对方一个交代,更是要严惩敢于违抗他命令的将士。
此事参与者众,而且那些参与攻城掳掠的将士也没有刻意隐瞒,直接将掳掠到的财货都带回了大营,一番调查很快便水落石出。
很快一名三十多岁的将领被扭送进了大帐之中,便是此番率部擅自进攻小城的魏军将领,开府元珍部下的仪同三司,名为长孙兕。
长孙氏作为北魏第一勋族,其族人子弟多参宿卫。孝武帝西奔的时候,上党王长孙稚也率族人同行,因此长安六坊禁军中也多长孙氏族人子弟。
眼前这长孙兕便是长孙稚的孙子、长孙子裕之子,同样是作为禁卫将领被编入此番伐蜀大军之中。
尉迟迥见到这罪魁祸首,心情也是恼怒不已,戟指匍匐在地的长孙兕怒声道:“你可知我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