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本该是万物生发、欣欣向荣的美好画面,但在建康城中却演着极其残忍血腥的一幕。
台城中的广场摆设着一座形似铡刀的刑具,那铡刀侧面凹凸不平,刀刃也多有犬牙一般的豁口。如此用刑,受刑者会加倍的痛苦。
此时的刑架,就有一人正在受刑。此人手足俱被缚在背后的木板,行刑的人将其身体连带着木板、从脚到头一寸寸的探入铡刀下,而那铡刀则毫不留情的重重斩落下来,直将那人皮肉筋骨寸寸斩断。
巨大的疼痛将那人折磨的不成人形,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偶或因为吃痛不住而昏厥过去,行刑的人便要暂时停止施刑,用一些方法将此人弄醒,务必使其承受最大的痛苦折磨。
“饶命、饶命……求求陛下、陛下还记得当年寿阳接引之情……”
受刑的人名为刘神茂,旧年侯景在涡阳为慕容绍宗所败、刘神茂引之奔赴寿阳,侯景在寿阳起事之后,也一直将刘神茂做心腹相待,去年败逃返回建康之后,侯景还将刘神茂委任为司空高位。
但刘神茂却因侯景西征失败、虑其势穷而阴谋叛变,再加吴中世族们的煽动,刘神茂便联合诸军占据东阳以响应江陵、背叛侯景。
但是由于本身的轻敌加部将的背叛,刘神茂不久前被侯景所派遣的谢答仁等将领所攻破,其人也被执送建康。
如今业已称帝的侯景正自神情阴郁的坐在步辇,听到刘神茂的呼喊哀求之后顿时怒火更甚,走前去挥起拳头便砸在刘神茂的脸庞,同时破口大骂道:“狗贼还敢再言前事!我待你难道不厚?若非从我弄事,贼子怎能高居三公之位!忘恩负义,不当好死!”
在将刘神茂殴打了数拳之后,侯景又望着几名行刑的兵卒恶狠狠说道:“你等小心用刑,若不斩至胸下贼子便死,你等皆要领受此刑!”
几名行刑者听到这话后心情顿时也变得慌乱起来,手下动作便不敢过分用力,刘神茂那被斩开的筋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于一团血浆里弹跳蠕动,让他变得加倍痛苦、嘶吼连连。
侯景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容,目不转睛的一直欣赏到施行完毕。
在此之前,其部将侯子鉴率部与江陵讨伐之军交战落败,自此江陵大军便毫无阻滞的逼近建康。尽管情况已经危急至此,侯景仍然放下军务,特意抽出几个时辰的时间来观看刘神茂被寸寸铡断,足见心中对于背叛自己的刘神茂有多深恨。
自从巴陵兵败、逃回建康以来,各方反抗和背叛侯景的人络绎不绝,侯景对此自然是深恨不已且恐惧异常。而在这当中,最让他感到震惊的则就是刘神茂的背叛。
返回建康之后,为了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严,侯景便听从谋主王伟的建议废黜并杀掉他的丈人、皇帝萧纲,旋即便扶立昭明太子萧统的嫡孙、豫章王萧栋为帝。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侯景仍然不忘封授时任东道行台的刘神茂为司空,希望刘神茂能够感念恩情,为他维持好三吴腹地的局面,结果刘神茂却落井下石的悍然举兵背叛侯景,使得侯景处境更加的雪加霜。
刘神茂的背叛除了给局面所带来的实际破坏之外,更让侯景陷入一种竭斯底里、众叛亲离的癫狂。其人虽然不是侯景河南旧部,但却是第一个将侯景引向寿阳之人,可以说正是刘神茂为侯景开启了涡阳战败之后一系列堪称玄奇的经历和际遇的变迁。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选择背叛侯景,这更让侯景心生一种宿命般的悲凉绝望之感,只觉得仿佛整个天下都离弃了他一般,只能够通过对背叛者施以残忍的刑折磨来获取掌握权力的快感。
对刘神茂的残忍杀害自然无益于扭转当下的处境,如今王僧辩、陈霸先等江陵人马早已经渡过了秦淮河,并在石头城西面修筑了一系列的堡垒营栅,对建康城形成了围困之势。
如今的建康城中已经是人心惶惶,士民颓丧之态不异于旧年侯景率军寇入建康之时。
尽管已经大露势穷之态,但侯景仍然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妄想着在这最后时刻仍能逆风翻盘,所以在处决了叛徒之后,他便率领如今城中聚起的万余甲兵离开台城,于西州城西侧摆列战阵以迎战讨伐大军。
此时的王僧辩也已经率领大军推进到了城西招提寺外,眼望着阵势略显凌乱的乱军队伍,王僧辩脑海中又不由得泛起旧年他迫不得已打开营门、向侯景投降的旧事,旋即诸种滋味涌心头,最终都化作满腔的豪情,指着对面侯景的旗纛大声说道:“安邦定乱,在此一战!匡扶邦家,名著青史,儿郎等宜需奋勇!”
正当王僧辩满腹豪情的准备下令诸军会击侯景乱军的时候,陈霸先却提议说道:“如今敌寡我众,若以大军摧之,贼有死斗之志,纵然胜之伤亡必甚。不如分布诸方,各因形胜,以分贼势再从容歼之!”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王僧辩对于陈霸先的才能也是颇为信服,知其虽不轻言、言必中事,略加思忖后,便也同意了陈霸先的提议,着令众将各引部伍分据一方,从而让乱军不能聚结精锐、邀战死斗。与此同时,陈霸先也亲率本部人马作为先锋向前推进。
侯景眼见敌阵如此变化,当即便亲率部伍冲向略显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