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稍等片刻,有人慢悠悠地来开门了。
却是四弟王天义。
王天义在村里做文书,大哥不在家时,他总是喜欢当家主,说话时喜欢摆官腔,好像文书是个很大的官。
“二哥啊,你怎么大半夜回来了?”王天义看起来很意外。
“嗯。”王天孝不冷不热地应声,扛着自行车越过门槛,朝院子走下去。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这些前世关系闹得很僵,几乎是仇人的兄弟,看到他们,听到她们声音,就觉得恶心。
因为地坑院地势很低,院子里的积雪被风吹过来落得更厚,已经到了他的小腿处,记忆中今年的雪特别大,冻死了很多牲畜。
将自行车靠在墙边,王天孝推开自家漏风的房门。
里面漆黑一片。
他站在屋子里的地面上,紧闭眼睛几秒,眼睛微微有些湿润,迟迟不敢点灯,他知道接下来要看到什么样的情境。
时隔三十年,每每想起,他都痛心不已。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个脆嫩嫩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谁?”
王天孝从阑干后面摸出火柴,想点燃阑干上的煤油灯,点了两下,发现点不着,就着火柴微弱的光看到煤油灯里早没了煤油。
而就是这点微光,却听到炕上突然传出“哇”地一声大哭,噼里啪啦有个小小的脚步声急促靠近,软软嫩嫩的小手臂抱起王天孝的脖子。
“爸……爸……爸。”
女儿王芳只是抱着他的脖子哭,说不出其他话。
王天孝的眼泪也忍不住滑落脸庞。
女儿王芳就是因为小时候生活太苦,营养严重不足,长大后才一米五二的身高,明明很优秀,却处处受到歧视,郁郁中,迟迟不敢成家,最后还得了中度抑郁症,一度产生轻生的念头。好些年才慢慢好转,差点没把王天孝夫妻吓死。
虽说家里确实很艰难,他也非常努力的去想办法经营家庭,可终究能力有限。为人父,没有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留下终生遗憾,终究是他的失职。
“芳娃乖,你先坐下,爸去找煤油把灯续上。”
女儿软软的身体,软化了王天孝的心,想想前世女儿后面变得刚强和自立,却和他不是很亲密,他就很自责。
为了生活,他不得已长期四处打工赚钱,却因此错过陪伴孩子美好的年华。
合理……
却又让他无可奈何。
“我娘说家里没有煤油啦。”王芳俏生生地说,手还挂在爸爸脖子上,不愿意放手。
王天孝半年才能回一次家,每次回来女儿都是这样粘人。
“那……我们去找奶奶拿点。”
“奶奶说她也没了。”
“那,我问问你五达。”
“五达和六达都不在,就三达和四达在。”
王天孝沉默会,咬咬牙,来到背面靠东的窑洞,这是老四王天义家的窑洞。
他刚结婚两年多,也还没有分家出去。
“老四,你还有煤油嘛,我灯没有油用了,给我匀点。”
里面半天才窸窸窣窣地说:“二哥啊,我们好像也不多了……你等等啊,我给你看看。”
王天孝抱着女儿在雪里等了足足五六分钟,门才开了,王天义披着件羊皮袄子,手中提着个小瓶子。
“给,就剩这些了。”
王天孝就着雪光看到里面只有个底的煤油,暗中咬咬牙齿,“行,这些就够,我明天买了就还你。”
“没事没事,你用就是。那我先去睡了。”
“好。”
看着面前的门关上了,王天孝朝自家窑洞回去。
他一路走过老六,老五的窑洞,在母亲窑洞前站了片刻,又来到老三家的门口,眼里闪过一丝淡漠。
最后才回到窑洞里。
点燃煤油灯,他这才上炕,将在炕角高烧到昏迷,冻得瑟瑟发抖的妻子抱在在怀里。
这是他第二次经历这个夜晚。
如同三十年前一样,他临时回家,看到是昏迷的妻子,冰冷的炕,想烧火,没有半点麦草,想给妻子烧点热水,锅台里没半根柴火。水缸里只剩下个缸底,还被冻得结结实实,钢质的刀把都敲不碎。
帮妻子将所有被子全部裹好,他又来到柴房,看到每家柴垛上都堆得满满地,唯有自家空空如也。
妻子嫁过来后还没赶上分地,他又不是农村户口,所以家里一分地都没有,没种地就没有农作物的草可以用来取暖,冬天就是度日如年。
当然,这里靠山,本来也不会缺烧的东西,可妻子身体如今怀着孩子,行动不方便,不可能跑到几公里外打柴。
他走得时候应该委托过老五和老六帮妻子搞柴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搞,老六靠不住事,老五按理说不会不管。
王天孝在所有柴垛上看了会,来到左边第一堆,那是三弟王天义家的,他直接用筐填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