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昭脸色煞白,碍于周围尽是刘綎家丁不好反驳,强忍住心中惊诧魂不守舍的领命离开。
察觉到陆文昭状况不对,文搏和沉炼觑着机会拍马赶上,几人下山的路上见着周围没人,终于发问。
“有什么不对吗?怎么这副表情。”沉炼也顾不得跟陆文昭别苗头,他作为锦衣卫虽然负责打探军情,终究对于此地了解不如陆文昭,那副地图他也粗略看了没察觉不妥。
陆文昭此刻还在回想刘綎的布置,急切间顾不得对刘綎尊敬,掏出手里那副简易些的地图指着上头,开口就骂到:“这老东西真不把深河大营的人马性命当成一回事!横道河子在三道沟北边十几里外,你看这路,在三道沟下面分叉成两路,虽然都能通过前往赫图哈拉,但是北边路途狭窄又是山谷,建虏疯了才从上面走啊?”
沉炼一把抢过地图,那弯弯绕绕的曲线在他眼中看得分明,此时通过陆文昭讲解,他立刻明白其中关窍——刘綎根本就没了战心,这是要坐视深河大营绝大多数人马被建虏打烂!
以刘綎手中兵力和留守大营的刘招孙属下家丁战力来看,他们的确可以从容撤走,这些亲信家丁全是一人双马的精锐骑兵,哪怕在没有开化的深山老林当中,骑着马半日奔袭近百里都不在话下。
但是那剩下的大营步卒根本没法逃离,他们就算现在离开大营撤退,不出一天就会被建虏赶上追杀,那时候定是又一场惨败。
“竖子不足与谋!”沉炼明白过来,气得想拿出无常簿记上一笔,等以后报告给锦衣卫都指挥使,定然要刘綎好看。
然而不管事后如何处理刘綎,现在的情况就是要眼见着建虏从容的走下方三道沟那条路去往深河。他们几个刚从那边侦查归来,之前几人带着兵马回程也是走的此路,知道三道沟的路途虽然也不顺畅但是终究能容纳大军通行,而且没有容易受埋伏的担忧。
“完了,全都完了,四路大军除了李如柏的南路尚未出关安稳无虞,其他三路就在今明两日要全军覆没了。”陆文昭坐在马上,恍恍忽忽间煞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随时会跌倒。
不经意间,陆文昭突然看到文搏,这位“俞家军”中的兄弟此时已然稳坐马上若有所思。
陆文昭苦笑着说道:“还是文兄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有大将之姿,若是你来领这一路人马,也就不至于沦落至此了。”
“我也没什么办法,马林败得太快,刘总兵战意不坚,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我不吃惊。”文搏早有后世历史作为参考,对于马林和刘綎的应对都觉得预料之中,此时他在思考别的事情,局势没有像陆文昭所言那般绝望。
倒是一路跟随默不作声的曹文诏似乎有话想说,但见着气氛紧张不知如何开口。
文搏瞥见他有话要说,他很看好曹文诏这个跟他岁数接近的年轻人,有勇气有脑子懂忠义,出于培养的心思,鼓励他道:“我们是不通情理之人吗?放心说。”
“假如我们一开始就没有出兵救援马总兵,是不是就能全军而返?”曹文诏说出心中疑惑,他觉得现在局面艰难就是因为刘綎和自家大营隔开不便指挥,若是身处营中不论是战是退都有说法,不至于只能让精锐骑兵逃遁留下步卒受死。
听见曹文诏的疑惑,文搏心中嗤笑一声,年轻人太过看好刘綎的决断了,但还是给他解释,“现在的情况不是刘綎在不在大营就能解决的,而是明军同等数量根本就打不过鞑子,根据咱们抓的舌头供述,代善此行带着五个旗的兵力南下,甲士就有万人,再算上野猪皮所部精锐,我往低了算只有六千甲士,两边加起来不到两万人的披甲士卒,两个时辰攻破马林三道堑壕固守的营寨。”
接着文搏继续说己方的情况,“深河大营不算没用的朝鲜人,步卒骑兵统共两万余,人人着甲,还有枪炮,估计跟马林的兵力接近。但是鞑子那边不但兵力没什么损失,还抓了上万战俘,以他们往日做法就是用这些战俘披重甲推盾车做死兵冲锋,突入近处背后骑兵冲锋一举踏破营地。而深河大营除了营寨无险可守,可以说面对的情况比马林、杜松当时更为致命。”
他们之前早就想清楚了来龙去脉,文搏这般分析考虑的也不是战略战术问题,就是直指明军最大弊端,野战打不过了。
“那没一点办法了吗?”文搏一席话语把曹文诏心中唯一指望浇灭,丧气之下这个年轻人也脸现绝望神色。
“有是有,但是太过纸上谈兵了,就像刘总兵说的那样,在狭窄山道之中设伏偷袭,管他建虏战力何等可怕也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一枪搠进去不也是一个窟窿?”陆文昭苦笑,若是真能按照刘綎布置的确有可能击溃建虏,但是人家就是奔着遇不到建虏去的。
无奈之下众人不再多言,他们一行下了山,离开即将开拔前往横道河子的家丁部队,按照之前抓获的舌头供述,代善大部前锋离此地不过二十里路,一个时辰就能赶到,为了掩护刘綎离开,己方游骑撒开二十余里往来逡巡不断,文搏所带领的一百五十人半数都被分派作为游骑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