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城最有名的堂子,是鹰咀沙的共和楼,里头满堂贴金富丽堂皇,所以人称金楼。他是粤地第一家有电梯的堂子,号称太子进去太监出来,千金散尽不过等闲。
一个中等身材儒雅倜傥的男子带着温和微笑走进金楼,跑堂的见着他来立马躬身行礼,“叶师傅您来了,老规矩?”
被称作叶师傅的当然就是禅城咏春拳的传人,叶问。
叶问笑着点头,将手里折扇插在腰间,好不潇洒。在跑堂小二引领下走进大厅为他特意留下的雅座,立马就有人为他上茶递上毛巾擦手,又有各路熟人点头示意,一看就知道是这家堂子里的熟客。
他马上就要到不惑之年,可外表依旧俊朗得让堂子里众多姐儿愿意为他打折,不过叶家家世豪富,就算他每日泡在堂子里不回家也花不光父祖留下的遗传。叶问之所以到堂子里,也不是为了那点儿事。
所谓堂子,就是销金窟风月场,叶师傅信奉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之人,每日上午在警卫队教习完毕后定会来到金楼坐上大半天,直到天色昏沉方才回家。若是兴起遇着熟人,可能第二天直接就去警卫队报到,家都不回。
可今天他来到金楼如往常一般默默喝着茶,就发觉里头气氛不对,许多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连舞台上靡靡之音都盖不住众人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北边来的那强人还在往南边走,该不是往咱们这儿来吧?”
“谁不知道似的,还用你说。那人一路从津门出发,先赴鲁地见剑仙李景林,又去了少林再去沪上、金陵,一路逆流而上,如今从武当山下来,看路线,正是往咱们这边走。”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开始讲起故事,众人纷纷侧耳倾听,知道经过的也不多话,抿住嘴巴看笑话似的等待后续。
“快说快说,李景林好大的名声,那强人难不成又折了这位宗师颜面?”
“那倒没有,那强人并未出手,就让神枪李的徒弟出马。”
“神枪李不是跟李景林有旧仇吗?这,这简直是打上门去了呀。”
“可不是吗?那徒弟拿着根大铁枪在泉城国术馆前叫阵,李剑仙迫于无奈出手应战,一回合就让人挑了长剑逼在墙边不敢动弹,至今都一直称病不见人。”
“啧啧,神枪李的徒弟都这么厉害?李剑仙多大名头啊,咋就一回合都撑不过?”
就算是武人,闲下来也喜欢听这些小道消息,更别说是名人的糗事。众人叽叽喳喳好一通交流,差点让叶问都听不清了。
“这你就不懂了,拳怕少壮,神枪李的徒弟二十出头,拿把大铁枪舞起来李景林拿头去挡啊?又长又重碰一下剑都拿不稳,不输才怪?”有懂门道的一语道破,叶问定睛看去,正是熟识的勇哥,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点头示意。
“你这话说的,那神枪李当年怎么被剑仙逼走?难不成这师父不如徒弟?”勇哥刚说完,马上有人抬杠,堂子里平日一成不变就是听戏喝茶狂女票滥赌,现在有乐子可以看谁不是津津乐道?
更不用说,叶师傅之所以喜欢来这金楼消遣,除了里头女人漂亮、饭香酒淳、服务享受顶级之外,往来多有禅城武林高人,大家的活动圈子就在这地儿。如今武人们汇聚一堂,谈论武艺再正常不过。
听见有人说李景林与李书文的旧事,很快有人补充道:“那会儿李剑仙还是实权将军,手里带着兵呢,神枪李本事再硬也硬不过一水的老套筒啊,不是输在本事,而是输在没兵!这才让剑仙的徒子徒孙吹嘘这么多年,你瞧,这李剑仙下野才几年,神枪李就派徒弟报复回去了?”
“难怪如此,不过就算这样也是他们北边武林的矛盾,跟咱有啥关系?”
“嘿,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才是一件比一件离奇,你们可别吓掉了下巴。”那消息灵通之人摆起谱来,显然肚子里还有货。
听见他这般说道,勇哥凑趣到:“你放心说,咱们练武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当我练拳这么多年是逗乐子啊?小二,给黄阿叔上好茶,今天我包了!”
那消息灵通之人被唤作黄阿叔的笑着谢过,接着说道:“若是如此也只是神枪李能耐大,教的徒弟厉害,可这徒弟不一般呐。他不单单是神枪李的徒弟,还是宫宝森的徒弟。”
“宫宝森?!可是那位关外的宫老前辈?前些年我还见过他,就在这金楼!”马上有人回过神来,李书文在他们听来都是传说里的人物,可说起宫宝森,这里头还真有不少人见过。
因为前些年宫宝森就是在金楼和李任潮谈妥了北拳南传的事宜,在座诸位许多得了他的恩惠——这就牵扯到一桩南方武人不大乐意提及的旧事。
那就是第一次国术考试的时候,南方武林几乎全军覆没,最后角出的优胜者里没一个出自他们门派武馆之下,唯一一个有些关系的是练洪拳的,正宗南派武艺。
可惜这位练洪拳的也不是在他们这儿学的武艺,人家是精武会出身,根正苗红的北方人办的学校。不过好歹也是给粤地武师们争回了些许颜面,不是咱们南方功夫不行,是练得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