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呵了一声,心下舒坦,随即蹙眉道:“足下在老夫离开大殿之前,喊了老夫一声,莫非对老夫的处置,有说不满?”
“李廷尉误会了。”
赵高陪笑道:“就大局而论,李廷尉的处置,非常得体,既达到了我们的目的,又安抚了群臣的乱心,虽然没有一步到位,但也折中得当,奠定大局!”
“哦?足下之论,倒是颇有才具!”
“能得李廷尉夸赞,在下三生有幸也!”
“可是.”
李斯沉吟了一下,忽地话锋一转,揶揄笑道;“听足下之言,老夫似乎还有不足?”
“这个.”
赵高面露犹豫之色,随即讪笑着答道;“人无完人,论细处之不足,在于李廷尉没有十足的底气,此乃最大错失,还有就是,没有请太子宣示国策政见!”
“哼!”
李斯冷哼一声,脸色瞬间阴沉;“足下平心而论,胡亥有什么国策政见?老夫也想让他宣示国策政见,但他会吗?将他叫上大殿,就是自取其辱!”
说到这,又不由想起了一个人,悠悠叹道:“若是公子昊,倒是可以让他宣示国策政见”
“这”
赵高语塞。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李斯对一个即将继承皇位的储君,表露出如此傲慢的态度。
不过,他的眼中只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寒芒,就换了副严肃的表情,沉声道:“李廷尉事到如今,还提及公子昊,莫非后悔了不成?”
“嗯?”
李斯眉头大皱,不悦道:“足下这是何意?老夫还不能提他?”
“李廷尉想提谁就提谁,在下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李廷尉已经将少皇子扶持上了太子之位,还将少皇子当作一介庸才,何能一心谋国?”
赵高正色道:“在下纵虽不才,但可以用性命担保,少皇子之才,不弱于公子昊,而且,少皇子今日备好了国策政见,就等李廷尉召他宣示!”
说到这,顿了顿,又接着道:“国策政见之核心,有八个字,‘上承先帝,独尊秦法’,李廷尉觉得如何?”
“这”
李斯嘴角一抽,旋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既然早有准备,为何不提前告诉老夫?”
“这不是朝会的必行流程吗?在先帝遗诏宣示完的下一个环节,就应该召见储君,会同在场的所有大臣,聆听储君宣示,李廷尉何故绕开这一流程?”
“足下当知,老夫宣示先帝遗诏的时候,有多艰难乎?先有蒙毅叔侄的几经捣乱,后有王翦、王绾、尉缭等国之重臣的漠然应对,纵使老夫威望不下于他们,但少皇子的威望,并不足以服众!”
说完这话,李斯摇头叹了口气,又道;“当此之时,老夫只能无奈绕开这道流程!更何况,三位皇子将先帝之事公之于众,老夫有何面目在先帝尸骨未寒之际,让少皇子宣示国策政见?能确立少皇子的太子之位,已经是勉为其难也!”
闻言,赵高依旧有些忿忿不平,冷声道:“李廷尉半途而废,实在是”
“行了,莫要聒噪,走!”
李斯挥手打断了赵高,豁然起身。
赵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就如此,二人第一次闹得不欢而散。
这也为赵高日后祸害李斯,埋下了伏笔。
与此同时。
赵昊已经从报馆回到了东胡宫。
此刻,东胡宫空无一人,看得他和常威,四眼懵逼。
“什么情况这是?我父皇人呢?还有来福这家伙,又去哪了?”
“公子,我刚去找了,床榻上,柜子里,包括恭桶上,都没有人!”
常威大踏步从远处走来。
赵昊眉头微蹙,若有所思道;“莫非我父皇还在地道里?”
常威沉吟道:“不可能吧,胡夷宫距离东胡宫并不远,就算是爬,也爬到了。难不成陛下在地道里出了什么事?”
“胡说八道什么,我父皇怎么可能出事?”
赵昊有些不悦的打断了常威,随即也开始担心起来,喃喃自语道:
“冰窖爆炸的时候,父皇好像还在地道里,莫非地道坍塌了,父皇被活埋了?不可能!绝不可能,父皇洪福齐天,怎么可能被活埋?就算父皇被活埋了”
“哦?这么说,你小子早有预料?”
就在赵昊自言自语的下一刻,一道幽怨中带着愤怒的声音,突兀在他背后响起,他脸色一变,连忙转身,不由喊了一句:“父皇!”
“逆子!”
嬴政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然后缓缓从地洞里爬了出来,目光锐利的盯着赵昊。
赵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然后露出一脸讨好的表情,麻溜的跑到嬴政面前,又是给他拂去身上的灰尘,又是嘘寒问暖:
“父皇,您回来了,可想死儿臣了,您肚子饿了吗,儿臣给您准备吃的,您怎么才从地道里出来呀,是不是迷路了.”
面对赵昊近乎苍蝇一般在自己耳边自言自语,嬴政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断摩挲手中的腰带,锐利的眼神之中,满是血丝。
“父皇没事就好,父皇应该累了吧,您请这边休息。”